在温叙被处刑之前李时锦去牢里看他了。
去看温叙并不是因为舍不得,而是不得已要去这一趟。
林永赴死之后,整个林家都被连夜流放西北,李时锦一个人为林永入殓,李家人也没有来帮忙。
李老夫人听闻儿子儿媳被扣在宫中吓得病倒了,李家的二房一直在观望不肯出手。自家人不帮忙,外人还要趁机推一把。
崔氏与李氏多年恩怨,这个时候也是墙倒众人推,他们在朝中一直在拱火,非说李家与温叙有勾结不然也不会把李时锦许配过去。
李时锦披麻戴孝来到死牢里,她看着被铁链捆绑着早已失去生气的温叙有些恍惚了。
“你来了。”
温叙抬起头如往昔一般朝李时锦挤出轻柔的笑意。
李时锦上前了几步,她表情很平静地对狱卒说:“劳烦大人了。”说罢给了狱卒塞了一些钱,狱卒打开了牢门让她进去了。
“行刑的时间要到了,你快点说。”
李时锦点头进去了,她来到温叙面前问道:“我问你,你有没有出谋让皇帝迫害忠臣良将。”
“有。”温叙承认的很爽快。
“好,我信你会为了西庭,为了实现你的计划而不择手段。但我还要问你,外祖父的死是你亲手策划的吗?温叙,你可忘了他救过你,把你从死人堆里拉了回来。”
这一次温叙沉默了很久,从喉咙底发出声音道:“我没得选了。”
“你没得选?那我呢,我有什么选择。你费尽心机,机关算尽取得了我们的信任。我现在想起当时我怀疑你是故意取得我信任,你那时百般解释让我信你。其实,都是你的计划。骗我,让我怀疑你,相信你,都是你的计划。”
“是。”
“温叙,你取得并利用了我的信任,还对我动情,可为什么你从不信我呢?你不信我爱你,你不信我会为你留有余地。你说你爱我,但却不信我对你的感情,我恨死你了。”
是啊,温叙就是这种人,他爱李时锦是无疑的,但他却不肯信李时锦会爱上他,他像一只刺猬,期待爱的时候露出柔软的腹部,害怕时浑身是刺不留任何余地。
可是现在温叙知道李时锦为他留过余地,甚至想好了与他远走高飞,但是那又如何呢?
一切都晚了。
行刑的狱卒来了,温叙无声地笑着被押着往外走。
“等等,再让我说最后一句话吧。”
李时锦走到温叙面前轻轻笑着摸了摸他的脸,她在温叙耳边说:“我亲手来送你上路。”李时锦拔出匕首朝着温叙胸口刺去。
鲜血从温叙胸口漫出,李时锦扎了一刀又一刀,身边的狱卒上前拉她甚至都被李时锦的匕首划伤了。
“来人!来人!”
四五个狱卒将李时锦脱开,李时锦好像着了魔一样疯狂地大笑着,她满手是血,脸上也溅着血光,她看着口吐鲜血的温叙又哭又笑,宛如疯魔。
“这个女的好像疯了!”
“快把她拉出去!拉出去!”
狱卒把李时锦从死牢拖出去扔在门口,街上的人不明所以只看见浑身是血穿着麻衣戴孝的女人在街上哭笑着。
街道转角处二房李志和余夫人夫妇两个人看着发疯的李时锦也是面露震惊。
“夫君,时锦好像疯了。”
李志面色凝重他把余夫人拉到犊车旁小声说:“让她疯在这儿,等傍晚再接她回去。”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毕竟她是长房嫡女有损咱家颜面。”
“你懂什么!这些都是她自找的,要不是她非要嫁给那个温叙,弄惹出这么多麻烦吗?”
李志呵了她一顿,余夫人低下头没再说话了,上车的时候她的眼神还是朝远处看向在街上失魂落魄的李时锦,眼里还是有些不忍的。
朝廷重臣之女,李氏嫡女,曾经的天之娇女,当街满身血污发疯,这样的劲爆消息不用一个时辰就传满了整个洛阳城。
李家人把李时锦接回去之后,李时锦就闭门不出,任何人不得出入,整整两天,才冲出院子里拿着一把火点了自家的书房和卧室。
夜晚火光冲天,李家人都出来救火,李时锦光着脚拿着酒杯站在院子里喝得酩酊大醉。
李老夫人听闻李时锦的房间和李随夫妇的房间全部被烧了,就算病了也要拖着身子下床来看,她一看见李时锦那副如传闻中疯魔的模样就直接闭上眼睛,身子往后一倒,又晕死了过去。
李家的仆从一边着急忙慌地把李老夫人抬回去,一边有拎着水桶冲上去救火,忙得不可开交,整个李府乱成一片。
余夫人有些紧张,她拉着李志到一旁说:“早知道就早点把她带回来让医师治一治,这怎么疯成这样了。不会出人命吧,大伯兄和姒妇要是回来了,我们怎么交代啊?”
“长兄和姒妇他们两个人都自身难保了,还能顾得上这个女儿?我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长房唯一的嫡女都疯了,长房大势已去。这长房风光多年,也该落到咱们二房手里了。难道你不想咱儿顺利继承爵位吗?”
提到李家爵位的继承,余夫人就想起来长房不收李宏入名下,明明她儿子才是唯一的男丁。
“等会火灭了,你就说李时锦得了疯病要把送到郊外的宅子里修养,她不是在郊外有处宅子吗?正好送去。别再让她进洛阳城了。”
“妾知道了。”
“那行,我去看看咱母亲。”
李志走后,余夫人看着通天的火光和酩酊大醉倒在院中大笑的李时锦还是心有余悸,她觉得李时锦挺可怜的,之前风光无限,前途似锦,可现在呢?
但又说回来,她可怜李时锦谁来可怜她家?
余夫人朝着手底下几个得力的婆子说道:“你们几个过来。”
“夫人有何吩咐?”
“待会儿你们就称小公女得了癔症要去郊外静养,再派些人手去看着她。吃住上用度如常,别叫旁人说我们苛待嫡女。但不用给她找医师治病,她要发疯就让发,别出大乱子就行。”
“奴婢们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