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乌云密布,天破口,暴雨如注。
太原城门口冲进铁骑冒着大雨高举信笺喊道:“孤城军报!百里加急!”
沐春园内李时锦正在查账,她从笔架上拿了三次毛笔,但是每次都从自己手里滑落下去,他皱了皱眉头集中注意力提起毛笔却浑身一抖,毛笔掉落在墨盘上溅了一桌子的墨水。
李时锦心中大慌,她站起来赶紧擦了擦桌子,她懊恼地在想自己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但是心脏的鼓点却越来越急了。
“公女!不好了!不好了!”
玲珑冒着大雨冲进了屋子里,她跪在地上泪眼婆娑地看着李时锦说道:“公女不好了!孤城破了!”
李时锦脸上一怔,她拿着账本的手徒然用力薄薄的账本被抓破了。
“你说什么?孤城怎么会破?”
“真的!百里加急的军情,整个天下都知道了!府君在正堂等着您,您快去吧!”
李时锦直接冲了出去,她在连廊上发了疯一样跑到正堂内。温叙身穿着铠甲正在焦急地等待着她。
“知吟!这到底怎么回事,孤城怎么会破?上党郡难道没有支援过去吗?”
“黄河决堤大水把上党与孤城隔开了,援军根本没法过去,敌军突袭占领了孤城。”
“裴晟呢!”
温叙顿了顿,他不忍道:“鲁宁王战死,敌军把他的首级挂在城墙上示威。鲁宁王妃与裴晟至今下落不明。”
李时锦捂着胸口上的伤身形摇晃,温叙赶紧撑住她的双臂才不至于让她摔倒。
“时锦,这是好事,这说明阿晟或许没死!”
“我知道,我知道。”李时锦顺了顺心口的气,她看着披甲的温叙问道:“你是不是要去孤城支援?”
“是,陛下下令让我去上党带领军队夺回孤城。”
“带上我,带上我好不好?我求你!我要去找阿晟回来!我不会给你添麻烦,求求你!”
温叙看着泪流满面情绪激动的李时锦,他心中徒然缺失了一块,他不想李时锦再去见裴晟,但是又不舍得她身上带着伤还那样的伤心。
“好,你便随军押送军粮吧。我现在要去调度军中,你先准备准备,我们明日出发。”
一个月前,雨季来袭,四四方方围得水泄不通的孤城像是水桶一样不断被灌入雨水。
“殿下!黄河决堤了!敌军炸毁了堤坝,我们被洪水困住了!”
少了一条胳膊的副将甩着空荡荡的袖管冲了进来,他趔趄地跪在地上浑身湿透,脸上看不出来是泪水还是雨水。
“殿下,前有敌军十万,后有洪水,我们被围城了!”
鲁宁王沉默地抬头看向外面的大雨,他早知道会有这一天的。
十日前,他的儿子裴晟被送到孤城,而支援军队被拦在上党那一刻,他就知道孤城会是他们一家埋骨之地。
“殿下,我们该怎么办?”鲁宁王妃脸色惨白躲在一旁开始哭泣。
鲁宁王平静地宣布了自己一家人的最终命运:“马革裹尸。”
副将劝道:“殿下,我们弃城吧,若是弃城我们还有一线生机!”
“不可以弃城!若是弃城,援军过不来,孤城被占据,等到洪水退下敌军就可以轻而易举挥师南下,到时候洛阳就岌岌可危了!昭告所有的百姓与将士无论男女老少但凡有血性的都挺到最后,组织工兵与百姓疏通堤坝,加强防守,我鲁宁王与妻儿与孤城所有人共生死。”
“是!”
鲁宁王转头看向裴晟,他笑着问:“我儿害怕吗?”
“若怕就不会来。”
鲁宁王伸手抱住了裴晟,他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满眼都是身为人父的慈爱和深深地愧疚。
“对不起,身为父亲,保护不了你和你娘。我这一生有太多后悔的事情……”
裴晟不耐烦地打断鲁宁王的话,他冷声说道:“老头子真啰嗦,你还是后悔临死之言说太早吧。今日张幕僚与我说,让我写信给太原太守温叙,他或许会援助,而且时锦也在太原,她管着军粮。”
鲁宁王点了点头说:“我明白,这件事交给你去做。”
夜晚,鲁宁王军中的斥候带着求救信骑着千里马冲去城外放飞了带着求救信的信鸽,若是太原收到求救信半个月内必来支援,若是没有那他们也只能再撑半个月了。
然而此时距离孤城被攻占那天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温叙与赵王裴勇交接统帅之职。
赵王裴勇并不服气温叙接替自己的位置,他甚至是愤怒皇帝让温叙接替了自己的位置。
他对温叙说:“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皇家人。陛下对你好的跟亲儿子有什么区别?脏活累活,名声不好的事情都是孤来做,打仗拿军功的事儿都是你来!”;
“陛下自有自己的定夺,还请赵王殿下慎言。”
温叙伸出双手低沉着嗓音语气中颇有挑衅地说道:“请赵王交虎符。”
裴勇怒目圆瞪,他将虎符拿了出来重重地拍在温叙的手心里,在温叙合上手掌的时候又强硬的攥住温叙的虎口死死地钳住。
钳住虎口的疼痛如同钻心,但温叙依旧面不改色,裴勇没有得到预想的结果更加生气,他反握住温叙的手腕捏紧腕骨厉声说道:“温叙你最好能够收复失地,不然你就等着死吧,全天下的人都在盯着你这个有外族血统的统帅呢!”
裴勇甩开手推开身边的礼官大步走出官邸,李时锦候在门外看着怒气冲冲的赵王裴勇夺门而出,她心生疑惑转身一进门就听见赵龙正在为温叙上药。
“怎么受伤了?”
李时锦快步上前查看,看见温叙手腕和虎口都青紫了后她惊讶地发出了声道:“这手腕怎么会弄成这样?”
温叙轻轻将袖管放下遮住了伤痕,他垂着眸掩饰道:“方才不小心摔倒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时锦讪讪地盯着温叙,依照她跟温叙相处一年已久的经验来看,每次温叙撒谎的时候都会垂着眸不敢看她,所以摔倒肯定是个借口,而就在刚刚赵王裴勇怒气冲冲的走了,这其中原委可想而知。
“赵王殿下为难你了?”
“殿下年轻气盛,难免会冲动行事,身为臣子只能尽力劝说了。”
“辛苦你了,这几日周旋各方,你都瘦了,别太累。”
李时锦伸手轻轻拍了拍温叙的手臂以示安慰,温叙睫毛轻颤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此时军中都尉来报:“将军!有孤城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