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做好了雪灯正好是子时,新年来了。外面百姓们放起了鞭炮和烟花,每户都出门相互问好。
李时锦迫不及待地和高娘子拉着手挑着雪灯往院子里跑,裴晟一边喊着:“等等我!”一边也冲了出去。温叙撑着伞走在李时锦身后默默地看着,他抬头看向天空中烟火伴着小雪落下,突然间温叙回想起七夕节那天,也是满天的烟花,他与亲人走失,整个人跻身在茫茫人群中第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河边看烟花的李时锦。
“知吟,想什么呢?怎么不跟上来”李时锦看着温叙一个人走在后面,所以特地回头来找他。
“我记起了七夕节遇见你的那天也是满天的绚烂烟花。只是,七夕节那天更澎湃绚丽,而今天却觉得岁月静好一般。”或许是有欢声笑语在自己身边围绕吧,温叙今天的心情是从未有的安和。
“却是岁月静好啊,太原今年过年粮食富足,百姓们都很高兴。而且我好想听见外面有百姓在走街串巷了,是不是来给我们府君问好的呢?”
李时锦往外走,温叙却有些退却。李时锦明白温叙的想法,他害怕外面的百姓还是讨厌他,也害怕自己出现扰了百姓们佳节的兴趣。
李时锦再一次转身回去,伸出手拉住温叙的袖子将他往外拉。
“快走嘛,府君。”
温叙被李时锦拉到了街上,路上放鞭炮的垂髫儿童看见温叙鞭炮都不玩了,其余的百姓也是停下脚步看着他。
温叙眼神闪过惊慌错乱,他往后退了一步,但是被李时锦紧紧地拉住袖子没法再退。
就在温叙有些仓皇的时候,有个穿着花棉袄的小姑娘走上前来拉着温叙的手咧着嘴笑得高兴。
“府君过年好。”
温叙没想到这个三四岁的小姑娘竟然认识自己,他轻轻蹲下身子柔声询问:“孩子,你和爹娘走散了吗?”
小姑娘甩着头上的小麻花辫摇着头说:“不是,爹娘在这儿,是爹娘让柠柠问府君好。”
温叙看向小姑娘身后果然站着一对夫妇,那对夫妇上前来朝温叙行礼问好。
“府君万安,过年好呀。”
“……过年好。”
随后陆陆续续的有百姓上前跟温叙问好,他们的笑容很灿烂很朴实,他们围着温叙七嘴八舌的说这话。
“府君相貌堂堂,是一位有福之人。”
“府君是个好官,要不是府君上任后出资广设救济堂,我们这些老百姓穷农民早就不知道饿死在哪儿了!”
“要不是府君帮我们保护麦苗,地里的麦子咋会一点事儿都没有?而且今天下了雪,”
“之前太原粮仓告急,大家都人心惶惶的,府君一马当先立下誓言。果然!现在都解决了,大家都有足够的余粮过冬了!”
“是啊,是啊,府君是真正的父母官……”
一声声称赞包围着温叙,温叙从一开始的不知所措变成慢慢动容,他在欢声笑语之中侧目去看李时锦,眼波流动之间温叙的手隔着那层衣袖紧紧地去握着李时锦。
李时锦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她有些不措地垂下头,并没有去回应这突如其来的牵手,但也没有抽回去。
后来,人群散去,李时锦发现已经找不到裴晟和高娘子的人影了。
“阿晟怎么不见了,之前不是说要带我去放爆竹吗?高娘子也不见了。”
“别担心,我们去找找他们,或许两个人又偷摸跑去酒楼喝酒了。”
“嗯。”
他们两人信步走在长街之上,手中挑着的雪灯紧紧的挨在一起发出柔和的银光。
“雪好像越下越大了,街上没有什么人了,他们会不会已经回去了?”
雪若柳絮鹅毛般飘落,李时锦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温叙将手里的伞往李时锦那移了移,他有些担心地看着李时锦说:“我们先回去吧,等会儿让家里的侍卫去找找。”
二人刚转身要回去,不知从哪儿来的小孩童一边嚷着:“下大雪了!快跑回家!”一边从巷子里冲出去了,李时锦躲避不及直接跟小孩童撞在一起。
李时锦害怕孩子受伤及时抱住了小孩,可是整个人也一下子跌倒在地上,身上穿着红裙也被雪给沾湿了,雪灯也摔在地上,烛火灭,长街上更暗一分。
温叙扔掉手中的伞,急忙将李时锦搀扶起来,急切地询问道:“有没有摔到哪里?”
李时锦要温叙摇了摇头,然后转头跟怀里包着的小孩子说:“孩子你没事吧?”李时锦仔细看着怀里的小孩子,她并没有生气,而是温柔的摸了摸孩子的脑袋。
“我没事,对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撞你的。”
温叙将小孩童轻轻拉在自己这一边,脸上没太多笑容,不过语气总算是平和的。
“快回家去吧,已经不要跑这么快,走路要看路。”
小孩子使劲点了点头似乎有点害怕温叙赶紧跑走了。
李时锦弯腰捡起地上的雪灯,但是雪灯已经面目全非了,她沮丧地将雪灯拿给温叙看。
“雪灯上画着的白莲沾雪水晕开了,可惜了你的笔墨。”
温叙并不在意这盏雪灯,他拿出帕子蹲下身给李时锦去擦湿了的裙摆,李时锦吓了一跳急忙要阻止,可是温叙却说:
“还记得祭祖那日吗?我腰间的装饰掉落在脚边,你也是弯腰为我捡起,你说朋友应当如此,怎么现在不让我做了?”
“朋友的确可以,其他的我不确定。”
李时锦还是介怀温叙对自己藏有心思,她是个洒脱的人,喜欢爽快的朋友,有话直说,有事就分享,这是她的交友模式,所以她喜欢跟裴晟和高娘子这样的人多待在一起。
温叙抬起头,他仰视着李时锦,眼神闪动,眼里有飘进去的雪化作的水珠在滚动。
“我以你为知己。”
兹认为李时锦会明白他的缄默不语,他的沉重与隐秘,会理解他爱独当一面与不愿分享的暗伤。
“知己不是那么好当的。”
与温叙的相处也不是她想要的相处方法,她要的是无隐瞒无负担,全心全意的信任,全心全意的相互帮助。
雪还在变大,温叙的脊背上已经铺满了一层薄薄的雪,他站起身来扫掉李时锦肩膀上的雪,眼神已经归于平淡了。
“是我的错,我只单纯的认为不能让朋友卷入危险之中,而忘记了朋友也需要分担。”
李时锦没有任何动作和回应,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温叙。
温叙语气慢慢变得有些哽咽,他似乎在哀求李时锦能跟着他回去:“时锦……”
李时锦沉默良久,她终究是心软的,她觉得温叙从小没有朋友,他就像是一只被人折磨的可怜小兽,他只想着自己受过欺负就不想让别人受到欺负。
所以在这次粮食危机的时候他才会一直一直的隐瞒着自己,就算他可能去衣脱冠去受辱也不肯将自己的朋友拉入旋涡之争。
“回家吧,知吟。”
李时锦朝温叙伸出手,笑道:“雪灯坏了,知吟要帮我再画一个才好,不然我不跟你做朋友了。”
温叙眼中逐渐有了光芒,他按捺住自己内心的欣喜,将冻红的手放在李时锦温软的手心里。“好。”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裴晟其实上被高娘子带着的高家侍卫拖走喝酒了,裴晟不愿意,就硬生生地往里面灌。高娘子说了:“绝不能坏了府君好事,给我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