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后,七姜觉着身上黏糊糊,想必是昨夜发烧盗汗,衣衫都沤在身上,很不舒服。
可她才淋雨发热,生怕沐浴又着凉,张嬷嬷她们不让洗澡,小娘子软磨硬泡,有人去回了大夫人,大夫人便命人将浴房烧得暖如酷暑,让七姜舒坦地洗了个澡。
这会子,又变回香喷喷的人,乖乖地坐着由张嬷嬷为她擦干头发,嬷嬷不禁感慨:“年轻真是好,病了睡一觉就好,奴婢这个年纪已经不行了。”
七姜笑道:“嬷嬷,你年轻过,而我也会老,大家都是公平的。”
嬷嬷夸赞道:“这话说的是,虽说羡慕年轻人,其实谁都是公平的,怎么过都是一辈子。”
弄完了头发,七姜催嬷嬷去用饭,自己躺回榻上,大夫人已经派人为她换了全新的被褥,绵软干爽,自在地打了个滚,越发觉得身上病气全消。
一道白影闪过,七姜揉了揉眼睛,她竟然在屏风底下看见一只兔子,下床来追着兔子抓,一路追到了门外廊下。
展怀迁走来时,便见七姜一袭月牙白寝衣,缩成一团蹲在地上,忽然抱着一只兔子站起来,夜风抚过,衣袂飘飘,月色烛火下,抱着兔儿的云七姜,仿佛嫦娥仙子来了人间。
“兔子,怎么会有兔子?”七姜扭头见了展怀迁,兴奋地举起来给他看,“好肥好肥的大兔子。”
展怀迁大步走来,笑道:“惜园那么大,总会有些什么跑进来,往日都有下人定日驱赶,恐怕最近庄头那边耕地太忙,都疏忽了,得亏是兔子,这要是头野狼野猪……”
七姜放开手,由着兔子跑回园子里去,拍拍巴掌笑道:“野狼野猪我也不怕,我可是山里跑着长大的。”
展怀迁伸手摸了摸七姜的额头:“怎么这么精神了,昨晚可是烧得昏昏沉沉。”
七姜骄傲地说:“我年轻啊,张嬷嬷……”
可她微微皱起眉头,因为自己香喷喷的,就很敏锐地闻到了展怀迁的怪味,抓过他的手臂闻了闻,问道:“你怎么那么臭?”
展怀迁大窘,嗔道:“什么臭,是膏药。”
七姜问:“你受伤了?”
展怀迁收回手臂,满不在乎地说:“不碍事,练兵哪有不受伤的。”
七姜却很担心:“那快把衣裳脱了,你这军袍也太紧,绷着多难受。”
张嬷嬷吃了晚饭,想来看看少夫人有没有好生歇着,一进门就见小两口对坐在床塌边,哥儿的衣衫松松垮垮挂在身上,露出一半肩膀和胳膊,少夫人低头摆弄着什么,嬷嬷面上一热,赶紧退了出去。
门外有丫鬟来送茶点,被她催着走了,丫鬟问嬷嬷怎么这么高兴,张嬷嬷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笑成了花。
卧房里,七姜小心翼翼地为展怀迁清理了伤口,重新换上家里的膏药,再用干净的棉布裹上,扎得不松不紧。
展怀迁笑道:“你还挺会照顾人。”
七姜说:“我们小时候磕了碰了,都是自己照顾自己,哪里像你,一屋子丫鬟嬷嬷围着,五岁才断奶。”
“云七姜!”
“你爹没教你,连名带姓喊人不礼貌?”
“从我们认识到现在,你难道不叫我展怀迁?”
“那你不是叫展怀迁吗?”
展怀迁气得牙根痒痒,可嘴上又忍不住笑:“和你拌嘴,是我傻,是我不好,不该连名带姓地叫你。”
七姜嘿嘿一笑,不忍心再欺负人,说道:“其实我在家,我爹娘叫我丫头多些,我哥也叫我妹妹,反而来了京城,大夫人大老爷他们,总是姜儿姜儿的叫我,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儿还挺好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