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艳艳低头不去看,咬了咬牙将勺子捡起来,拿清水洗了洗又插进去,不断搅动着稀薄的粥,忽然间,听见外边动静。
她眉头一皱,“嫂嫂先别哭,你听外面是什么声?”
“什么声?”沈娘子的哭声停了下来,腊月抽泣了两声也停了。
外边声音透过窗户传了进来:“援军到了——”
一声又一声的欢呼,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援军已到,连刀剑的声音都不再刺耳。
沈娘子抹了一把脸,抱着孩子就冲了出去,呼啸的风吹着她的脸颊,吹乱了头发。她上城门见到月牙还活着,顿时松了口气,头上悬着多天的那把剑终于还是没落下来。
她半蹲下,将孩子交还给了月牙:“我知道你累得不得了,也想儿子想的不得了。”
沈娘子是那种标准的大家闺秀,除了社交很少出门,提不起刀和剑,就只能做一些后勤,他们这些日子吃的饭都是沈娘子和沈艳艳帮忙做的。
月牙浑身都是血,有她自己的,有别人的。莫云渊的侍卫死护着她的手,即使有人从云梯爬的时候,也有人先一步的去击杀。后来护着她的侍卫死光了,她自个儿挥着刀和剑,闭着眼睛往出杀,倒也踢翻了云梯,手刃了敌军。
她的手已经抬不起来,腿也发软,坐在地上搂着儿子,苦中作乐:“我儿呀,你看一看,这都是守着你莫家江山的人。”
四周活的少,死了的多,风吹着锦旗飒飒而动,空气中弥漫着生冷的味道,这一年的冬天还没过去呢。
沈娘子举目四望,只觉得无尽苍凉,她帮一个没闭上眼睛的士兵合拢了眼睛,趴在了城墙边。
她在城门上看见了人群中的沈南槿,捂着脸哭着跑下了楼,一把扑进了丈夫的怀里。
沈南槿先是一怔,柔声细语的说:“娘子辛苦了。”
沈娘子瑶头:“你的眼睛肿了,脸上都是风吹出来的口子,嘴巴也坏掉了,你才是最辛苦的。”
沈南槿体会了一把急行军的苦,他前去押送粮草,同肖邦一起回来,身着铠甲夜里也不脱,半夜行军戈矛彼此碰撞,凛冽寒风吹到脸上如刀割,大腿内侧磨出了茧子,嘴唇发青破了皮,苦不堪言,却自娱自乐的笑了笑:“我不得已干了这么多舔屁股的事情,我的嘴唇疼痛就不足为奇了。”
沈娘子怔怔的看着丈夫。
沈南槿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娘子,陛下该醒了。”
这么多年死了这么多人,陛下都没有醒,是因为他不愿意醒。死的是旁人,与他何干?
可是这一次,西夏已经把刀架在皇帝脖子上,仓皇出逃,颜面尽失,险些国都就没了。
皇帝没法再睡了,也会担心一睡不醒。
肖邦及时赶回,击退了西夏来犯士兵,长安安全,皇帝带着众人又返回长安,流离失所的百姓回了家,热闹和繁华随着人气儿就回来了。肖邦带走了十万人救驾,虎头关只余二十万人,面对突厥三十万大军,死守城池,亦没有被攻破!
这让杨坤廷的战死沙场更像是一场笑话。
肖邦未多耽搁,迅速的返回战场,长安的一切与他无关,又关系密切。
陛下回长安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祭祀祖宗,祭祖的随行子嗣仅有莫云渊一人。他以残疾之躯,镇守国都,无论是百姓还是朝臣都赞誉有加,担得起祭祖陪同唯一一个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