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绰冰凉的掌心,沁透了冷汗,抚在肚子上。
旁人看不出来,可她能感觉到,小腹上,这段日子,已经悄悄隆起了一个小包。
那是他们的孩子在长大。
为了这个孩子,没什么不能忍的。
可是,她改变主意,决定不走了。
为什么要回避?
做错的又不是她。
苏扶只是个工具,只是个工具……!
沈绰挺直腰身,笔直如一支箭,努力让自己刀枪不入,静静听着身后的宫殿。
那里,却是一片死寂。
没多久……
砰!
宫门被撞烂。
一个人如只破枕头般,被一股大力从宫室中丢出,横飞着砸在地上,滚下台阶。
那人头发灰白蓬乱,脸上手上布满树皮一样的皱纹,脖颈上,还有一个血淋淋,被咬烂的伤口。
苏扶。
她还活着。
“喀……喀……”
破布娃娃一样的人,艰难动了动,喉咙里发出的声音,谁都听不懂。
她的血,几乎被吸干了,只是仗着两千年的修为,留了一条命在!
接着,灯火尽熄,黑暗的宫室中,响起降魔锁的声音。
哗哗的铁索声,越来越近。
白凤宸一袭白衣,从里面迈过门槛踏出。
脚下一朵黑色的巨大莲花,一闪而过,消失无踪。
他雪白的衣襟上,染了几片殷红,月光照在脸上,嘴角的一抹血痕,将天下无俦的脸,映得如一尊魔神。
“纯阴血,果然管用,孤真的要多谢外祖,未雨绸缪,提前将人送来。”
他话音刚落,目光就第一时间找到台阶下方的沈绰。
她的脸上,满是伤心、欣喜、疑惑,各种复杂情绪交错浮现,一看便知,定是误会了。
“裳儿?”
这一声唤,全然没有了方才现身时那种入了魔般的狂热,俱是极尽小心的温柔。
沈绰扁着嘴,刚才强忍着的眼泪,这会儿终于不听话,扑簌簌地往下掉。
顾不得旁边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张开两手,快走几步,登上台阶,一头扎进白凤宸怀里,呜呜呜地哭出了声。
她本就矮他许多,这会儿又站低了一级,抱着他的腰,哭得像个孩子。
总之我不管了,你吓唬我,你把我一颗心都吓得碎了,你要赔我!
墨绫与白子卿见这件事有惊无险,总算长长吐了口气。
亏他想得出来,直接吸成了人干!
现在闹成这样,总是要收拾残局。
先命人将喉咙几乎被咬断,一个字都说不清楚的苏扶抬了出去,安排一拨人马,给苏家送回去。
舍身救主的功劳,总是要给的。
再然后,就是赶紧修缮寝殿吧。
……
等所有人都散了,白凤宸牵着沈绰回房关门,她的指尖,还是冰凉,仿佛捂不热一样。
“裳儿……”他知道她定是吓坏了。
沈绰仿佛从噩梦里刚醒过来,除了心有余悸,暗自庆幸外,还有些不敢相信。
她就算前生里满怀了对他爱而不得的痛,却也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亲自将他拱手让人。
如今,虽然虚惊一场,可方才那短短一时三刻的折磨,却是肝肠寸断。
她不吭声,将脸埋在他胸膛上,默默哭。
若是撒泼也就算了。
越是不出声的哭,才越是委屈大了。
“裳儿,真是傻啊,我问你,你若哪日蒙难,可会为了自保,委身他人?”
“自然不会!我宁可死也不会!”沈绰立刻抬起头,想都没想。
“所以,我也不会咯。”
“……”
沈绰眨眨眼,脑筋忽然有点笨了,想了好几想,才想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忠贞,是相互的。
原本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只是,她只顾着他的安危,却忘了他一颗心。
“宸……我……”沈绰糯糯的哼唧了一声。
白凤宸的眉头挑了挑,之后长长一叹,那份哀怨,倒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的是他才对。
沈绰:……
为什么明明自己很有道理,现在却变成很没道理?
白凤宸眼梢瞟她,“你不信任孤,孤伤心了。”
白凤娇上线。
沈绰只好认怂哄他,指尖捏着他衣领下的第二颗扣子摆弄,鼓着腮,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吃力,“对不起咯……”
“就对不起就完了?”
“那……你还要怎样?”
白凤宸双臂,将她腰抱住,用力将人往自己身上挤了挤,之后,微躬了身子,将下颌抵在她颈窝,低低道:“裳儿要补偿我。”
沈绰轻轻推了推他,“你别闹,刚才还不是因为孩子,才闹出这么多事?”
白凤宸不睬她说的些什么,自顾自道:“裳儿,团子胖了。”
“……”为什么又忽然说这个?嫌她吃多了?
他在她肩头,半眯着眼,笑眯眯地,“特别好,孤特别喜欢。”
“……”沈绰脸莫名其妙红了。
两人静了一下下。
白凤宸又忽然问:“好吃吗?”
“……,啊?”沈绰没听懂,她以为他问今晚墨绫宫中的晚膳,“挺好吃的。”
“想吃……”他口齿忽然有些含混,腻腻的,抱着她,身子轻轻摇晃。
沈绰总算领悟了。
“我听说,头三个月,要小心,但是过了三个月……”
她脸红得,耳朵尖都是滚烫的,贴着白凤宸脸庞,觉得他还算比较凉快,就用力在他脸庞上贴了贴。
“呵,就快了,还有十一天。”他与她耳语,是夫妻之间的至亲至爱。
“我觉得还是谨慎点,再多等半个月。”沈绰有点紧张。
“好。”
他答应地爽快,手却沿着腰滑动,摸到沈绰的手臂,之后,滑到她的小手上。
掌心柔软,如没有骨头一样。
特别好。
他将她的手,揉了又揉。
“裳儿,刚才,我一个人在这里撑得辛苦,心里想的可全是你……”
好嘛,沈绰明白了。
他身上龙欢草的药性,怕是还没彻底消散。
算了,牺牲一下,今晚保证不请他吃烧鸡。
————今日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