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的梦里。
灰蒙蒙的天空中席卷着一支无边无际的虫潮。
虫子是灰色的,指甲盖大小。盾牌形状的头,扁平的胸,脂肪粒一样的腹。六对节肢上长满了细针似的刚毛。扇动着的翅膀拥有完整的角质鞘翅,革质中翅和膜质后翅。咀嚼式口器的的上下两颚时不时梳理卷起的刺吸式口器,仿佛人类口腔里的牙齿和舌头。
这是多么完美的生物?不同情况下选择不同的生存方式,下至腐殖质,上至最高等的灵长类动物人类都在它们的食谱上。能够忍耐零下二十度的低温和七十度高温中生存……林恩的脑海中冒出一个词:拟态虫。
嘈杂的颤鸣声不绝如缕,交织成一首荡气回肠的交响曲,时而高亢,时而低沉。是贝多芬的欢乐颂还是莫扎特的安魂曲?林恩不是很有艺术文化,只知道这两个比较高大上的曲子。
拟态虫的腹部可以扩张到原本的十倍大小,还能随意改变形状和颜色。每一只拟态虫都是一枚显示颜色的二极管,所以现在的空中形成了一幅移动的油画,油画的灰色影子投到林恩的身上,他感到温暖。
是了,食人的拟态虫对他没有恶意。
林恩躺在草地上,拟态虫的影子棉被一样盖在他身上。他婴儿般睡眠……
醒醒……
主、主人,醒醒……
林恩眉头皱了皱,半睁开眼。
王蓝紧张地望着他,手指向山洞的角落,脸上是焦急的神色。
林恩顺着王蓝的手看向了角落。
山洞朝向东方,只有早晨才能晒到阳光。此时,一片阳光正照在了人骨堆上。
人骨堆间夹杂着童音瑶的衣缕残片,白色的蛆虫在骨头缝隙间蠕动,失去寄生对象的虫蛹散落各处,成了死蛹。一切的一切,都证明童音瑶人间蒸发了,连她身上的寄生虫都没带走。
王蓝:对、对不起。我昨天实在是太困了……
林恩挠挠头:可我感觉童音瑶就在我背上啊?
王蓝走到林恩的身后,没看到人影。
她又绕着林恩看了一圈,突然睁大了双眼,想到一种极端的可能性。
蹲下身,王蓝掀起林恩后背的衣服。
为了让王蓝看得更清楚,林恩弯下腰。
米粒大小的白色虫蛹插满了林恩的后背,看不到一点皮肤。半透明的蛹中,一种从未见闻过的虫子正在发育。
王蓝捂着嘴,心疼地蹲下身,抚摸着林恩背上的这些虫蛹。
她极想把这些啃食林恩血肉的虫子消灭干净,挫骨扬灰,可她知道林恩不允许她这样做……
林恩:“哎呀,还是瞒不住你。如你所见,童音瑶好像还需要依赖我发育一段时日啊。”
早知道就……王蓝从背后轻轻地抱住林恩,双手环在他胸前,脸埋进林恩肩膀哭泣。
林恩:行了,别哭了。目前看来一切正常,应该没什么危害。
王蓝:可是很痛的吧。
林恩:还好。
王蓝抬起头:可恶的坏女人,我以后要让她还债!
林恩:是啊,得多让她学几首宅歌才行。
王蓝生气地揪了一下林恩耳朵。
她十分清楚林恩救童音瑶的理由。和她不同,林恩对童音瑶有极大的贪恋,因为童音瑶的嗓音……
林恩:反正她当时已经生不如死,还要转化成那啥“哦啊谁丝儿”了,不如试试能不能救。没救活不亏,救活了血赚。谁还没幻想过声优降临我身边呢?欸,疼疼疼,王蓝你轻点,耳朵要掉啦,掉啦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王蓝:聋了最好。你……主人就只能听我讲话了。
王蓝触碰林恩几乎像对待玻璃制品一样,心里佯装愤愤然说着风凉话,其实是她不小心用大了力气。实际上,她更喜欢由着林恩做他爱做的事情。
陈雪琳早就醒了,林恩王蓝打情骂俏时,她默默收拾了行头。不小心瞥到林恩后背的虫卵,犯了会儿密集恐惧症。
陈雪晴想问童音瑶去哪儿了,嘴里刚冒出个“童”字就被陈雪琳捂住了嘴。
直觉告诉陈雪琳,少打听,多观察,才是和变异人类的交往之道。林恩即使用正常人的标准去衡量也属于少部分的好人那一批,但指不定就会突然发癫或是又做出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出来。
上次林恩掏自己心脏的自杀举动在陈雪琳心中留下不小阴影。
待在林恩身边绝不是长久之策。必须赶紧抵达来福特电子厂避难所才行。
陈雪琳背上旅行包:“林恩。我们上路吧。今天陈雪晴也拜托你带一下了。”
林恩反问:“不犟嘴了?”
陈雪琳不置可否。“行了行了,我认输了好不好?”
林恩笑着点点头:“刚刚你说了两个我,所以现在是三十一遍了。”
陈雪琳撇嘴。她摸到一点林恩的本性了,这家伙只有嘴巴厉害。“是是,三十一遍。”
陈雪琳将林恩和陈雪晴死死绑在一起,领着林恩和王蓝爬上了悬崖。
到了地上,林恩迫不及待地解开身上捆着的绳子,扶着陈雪晴的后背,让她稳稳坐在了自己的手臂上。“小晴,今天我抱抱你可以吗?”
“嗯。”陈雪晴乖巧地点了一下头。
林恩看了看陈雪琳。陈雪琳面无表情的,没有过多的表示不许。
今天的徒步路线不像昨天,很少能见到难爬的上坡路,沿着群山山顶的脉络走了大概十分钟左右,映入眼帘的是是一条蜿蜒着通向山谷的陡峭斜坡。
山谷底部是一条有五颜六色的垃圾组成的“脏河”。大量的垃圾倾倒在了岸的两侧。
“这里为什么这么脏?”林恩皱眉。
陈雪琳:“别问我,我不是小叮当。”
林恩:“我们要淌那条垃圾河?”
陈雪琳摇头,“不用,跟着我走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