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过后，北国使者到了驿馆，驿馆内林宝珍托着微微隆起的肚腹，低声叹息，身边伺候的丫鬟是京河送过来的“雅雅”，雅雅生的很是貌美可人，据说之前是给京河做贴身侍女的，手脚颇为麻利，性格也好。
她盯着雅雅陷入沉思，“我听京公主说太子殿下身边佳丽三千，为何没把你收入屋内？”
雅雅浑身一僵，她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殿下只是喜欢美人，身边伺候的都是一等一的美人，但殿下从来不招惹她们，只是养在身边罢了，夫人不要误会了。”
雅雅的那句夫人莫名让人讽刺，就跟无数次在告诉他一样，曾经她也是京河的小妾，一个没有名分，任人搓扁捏圆的小妾。
她深呼吸一口气，心底满是惆怅。
这又能如何呢？她在京河眼里，只是一个小小的妾室，肚子里怀着的还是敌国血脉，不管是在大厉还是在北国，她都是被容不下的。
“以后不要提起太子殿下了。”她微抿唇，想到那个男人她只会浑身痛苦罢了，那个男人是她痛苦的根源，不是吗？
“夫人以前也是官家小姐吗？”雅雅心生疑惑，“听底下人说，夫人没有受过这种颠沛流离的日子。”
确实，林宝珍自嘲一笑，“你知道吗？从上面跌到泥潭里是有多痛苦，明明我已经忍受了那么多，还是要经历这一切，不是吗？”
她不想这样的，可这一切都不公平。
想到肖景予，她青梅竹马的那位司正大人，她就忍不住心痛。
“要是他当初娶我，会不会我如今，是最好过的？父亲和母亲也不会死，不是吗？”
雅雅还想劝她，却发现她哭的越发厉害
但事实就是，肖景予不会娶她，她的父亲母亲还是会死，这是不争的事实，不管怎样，这个事实都不会被改变，她必须学会接受。
雅雅伸手拍了拍她得肩膀，语气轻柔，“都过去了您别想那些，想想以后，您马上就会被封为县主了。”
因为肚子里有敌国太子的孩子，她会被册封县主，前往和亲，这是上面商议来的。
她是女子，还是一个失真得女子，对于那些迂腐得男子而言，就是要嫁给京河，否则青灯古佛，被关进尼姑庵里，才能洗清她的罪过，对于那些人而言，她是肮脏的。
林宝珍抱着自己，她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抱抱紧，“你也觉得我是那样不堪吗？雅雅。”
雅雅愣在原地，她无奈一笑，就见一道窈窕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楚风灵带着药匣推门而入，她依旧是一脸清冷，模样越发娇俏美艳，竟和那些曾经冠绝京城的长宁郡主，能够一较高下。
她看的出来，那是被呵护宠爱，没有任何烦心事才会有的状态，她真的过的很不错，作为司正夫人，日后待右相告老还乡，她的夫君会作为大厉最年轻的宰相，而她便是宰相夫人，风光无限。
真是羡慕啊，听说那位肖司正后院一个女子都没有，和她琴瑟和鸣，相敬如宾。
为何这样的日子，她就得不到呢？
“正三品的夫人，也需要看病来赚这点稀薄的银钱吗？”她忍不住出声挖苦道，便见楚风灵扬眉，她扫了一眼林宝珍，低笑道，“我乐意。”
林宝珍珉紧唇瓣，在楚风灵靠近之时，用力瞪了她一眼。
“你这胎不稳，宝珍县主要是在驿馆出了事，我是要担责任的。”
毕竟林宝珍的胎儿，上面也在瞧着，要真是个男孩，就会立马将她送到北国去，到时整个大厉都会扶持这个孩子作为下一任的北国太子，继而吞并北国。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那个孩子要是真是个男孩恐怕也活不过满月，北国之主不会容许大厉血脉的孙儿出现的。
林宝珍心底也知道，孩子已经四个月了，这个孩子是什么性别，说可以把脉把出来的，加上楚风灵的医术极高，她答应楚风灵给她安胎，也有一部分的私心。
“雅雅，你先退下。”林宝珍沉声，待屋内只剩下她们两个，林宝珍抬眸，她将手腕伸出，一字一顿道，“帮帮我。”
楚风灵嗤笑一声，“你还真是死鸭子嘴硬。”非得装的一副不待见她的样子，到最后还是要有求于她，真是颇为好笑。
“巫医曾经把脉说是个男孩。”林宝珍垂眸，“才一个月怎么可能就能把出来呢，我不信。”
“那你是希望他留下还是不留下呢？”楚风灵唇角微扬，她脸上的笑意很浅，几乎是到达了消失的程度。
“这是我能决定的吗？”
又是这幅表情，就好像要死了的一副表情，明知道留不下还非得留下，这种感觉，跟等待死刑的罪犯又有什么区别？
林宝珍浑身发颤，却极为倔强道，“我也不想这样的。”
不仅是她，谁会出生在那般幸福的家里以后，会发现从天堂掉入地狱，不过是转瞬之间，这种落差感，谁又能忍受过去？
在楚风灵眼底，她很像曾经的自己，只不过她之前从未幸福过，反而一直在拼命往上爬，一点一点拼命……
“但你可能不用抉择了。”她松开林宝珍的手腕，就见眼前的女人双眸骤然一亮，“你的意思是……”
“是个女婴。”
明明在这个朝代大多数人不会喜爱的女婴，却在此刻，救了即将下落的林宝珍一命，上天也会眷顾这个孩子。
“她能活下来了。”林宝珍彻底松了口气。
“好好安胎罢。”楚风灵起身，她盯着破涕而笑得女人，在她的脸上，这么多年，第一次又看到了“幸福”两个字，明明都已经这般艰难了。
是她错了吗？抢走本该属于别人的东西，可就算没有她，肖景予也不过是把林宝珍当做妹妹，仅此而已。
这不怪她不是吗？她也不过是在权衡利弊之后，选择了对自己最有效果的路径罢了。
“司正夫人。”驿馆的侍卫行礼，他是认识楚风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