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浣住的这方小院里种了几棵槐花树,此时正是开花的季节,整个院子都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等姬无浣睡醒走出房门,就闻到了这股像被雨水冲洗过后的味道。
她享受的眯起了眼睛。
这一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里都是小时候的回忆。
梦里的母亲,是那么的温柔,带着他们兄妹三人,读书,写字,教他们做人的道理,教她用胭脂,挑衣裳。
对两个哥哥,总是比她严厉一些。
她从小就想,为什么母亲对两位哥哥那么严格呢?
记得有次和大哥玩闹,扑在他的怀里嬉笑,母亲看到后,一言不发的就扇了大哥一巴掌。
那时大哥才十岁,她也才五岁而已,大哥被她拖到房间训斥,出来后只知道委屈大哭,她再去找大哥时,他说什么也不抱她了。
那时的她,哪里知道这是刺激到了母亲心中那块伤疤呢。
直到昨天,她才知道真相,原来,她的母亲以前经历过那样的生活。
被自己的亲生哥哥囚禁,还生下了两个孩子,这种有悖人伦的事情,居然确确实实的发生在了她的母亲身上。
难怪母亲不喜她和两个哥哥亲近。
她记忆里的母亲,并不像受到过这种创伤的样子,想必在背后,隐忍的极为辛苦吧。
她心疼母亲,可母亲派人刺杀顾玄寅的事,她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见人从房间出来,晴天连忙过来伺候她洗漱。
以往这些事,都是岚儿做的,不知岚儿在那清风楼过得可还好。比起她,岚儿更像是清风楼的老板娘吧。
姬无浣自嘲的笑了笑,如果事情能够顺利了结,便把清风楼正式送给岚儿吧,她跟了她这么多年,这点好处她还是舍得的。
“他们呢?”姬无浣看着外边。
晴天自然知道这个“他们”指的是谁,“皇上他们一大早便出去了,吩咐奴婢和雨天贴身保护您。此外还有躲在暗处的几十名青衣高手,您待在这里很安全。”
姬无浣不知道顾玄寅他们在筹谋着什么,不过她也不想知道。
自己莫名其妙地跟着到了魏国,遇到了这么多事,还知道了那么多秘密,也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吧。
她并不后悔,只是也不想再深入了。
她知道顾玄寅的意思是叫他们守着她,让她待在这里。或者说的更难听点,是将她关在这。
想到昨天晚上那个虔诚的吻,她的眼神微暗。
如今她已然知晓自己的母亲是魏国公主,父亲也是魏国曾经的大内侍卫,她是一个拥有魏国血脉的人,魏国和祁国,自百年前分国而治起,便已规定,两国之间不可通婚,违者视同与开国始祖皇帝作对,杀无赦。
普通人尚且如此,更别说顾玄寅是祁国皇帝,而她,是魏国公主的女儿,他们二人是不可能的。
顾玄寅那么喜欢她,可,陈规毕竟不是这么快就能解除的,若是他们二人结合,势必会影响到他作为皇帝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
说到底,他们不过才认识几月而已,要断还是来得及的。
姬无浣思及此,心中只觉得密密麻麻的刺痛。
如今魏国皇帝久未露面,结合顾玄寅昨天的情报,她的父亲,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当初自己只是给父亲留下一封信就离去了,就连正式的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
她的眼泪控制不住的簌簌落下。
见主子流泪,晴天雨天两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心疼无奈。
日子不缓不慢的过去了半月,她日日坐在门前看着院门发呆。
清风吹过,地上落满了槐花,花开花落,是它命定的缘法。
青衣们已经被她打发走了,比起她这里,顾玄寅那边更需要人手。
她的母亲,应是不会杀她的。
又等了五六天,顾玄寅那边还是没有半点消息,姬无浣决定出去看看。
他们住的地方很隐秘,不管白天黑夜,除了虫鸣鸟叫,没有其他声音。
雨天想拦住她,被晴天伸手制止了,她神情复杂地摇了摇头。
来这的时候她一直在马车上,只知道走了许久,却不知这处竟然荒无人烟。
只余他们住的这处小院,孤零零的屹立在这片竹林里。
马车的印子早已在雨水的冲刷下失去了痕迹,她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雨天默默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大约走了一个时辰,她终于看见了一处房屋,她兴奋地跑过去,却发现这地方好似十分眼熟。
直到晴天从里边出来,端着一盆槐花糕,笑道:“回来了?”
姬无浣才知道,自己原来回到了原处。
她的衣裳上沾了许多淤泥,也不换衣服,径直的走到了房中躺下了。
晴天有些疑惑地看向雨天,雨天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摇了摇头。
姬无浣躺在床上,愣愣地看着床帘上的流苏出神。
后面的几天,她还是每天都出门,晴天和雨天轮流跟在她后面。
不管她怎么走,最后总是会回到原处,仿佛这里是一个迷宫一般。
时间过去的越来越久,姬无浣开始变得有些腻烦起来。
如往常一般,她一个人坐在桌上吃饭,看着筷中的青菜,她忽然看向晴天道:“你知道怎么出去吧?”
晴天微滞:“回姑娘,我,我不知。”
姬无浣将筷子猛拍在桌子上:“不要再骗我了,我要出去。”
晴天连忙跪在地上,惶恐道:“我真的不知。”
“你们不知那这些青菜哪里来的?我天天出去在这方圆五里之内就没看见过菜园子!事到如今你还敢骗我!”
将那盆青菜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姬无浣怒道。
这是姬无浣第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虽然她内心知道晴天和雨天也不容易,但她今天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雨天听到动静,快步地走进了屋内,看着地上散落的青菜和瓷碗碎片,以及跪在地上的晴天,她不明所以地跟着跪在了地上。
“雨天,你说!你们知道怎么出去对不对!”姬无浣眼睛里带着一丝希冀神情激动道。
雨天知晓姬无浣为何这么生气了,低头皱眉道:“姑娘,我不知。”
姬无浣听完再也不顾什么了,将桌上的东西狠狠地砸在地上:“啊!你们根本就不是真心跟着我的!你们就是顾玄寅派来监视我,囚禁我的!说什么不知道怎么出去,我不信,我不信!”
发了好一通脾气,将屋内的东西砸的到处都是,仿佛将这两个月的委屈全部都发泄出来后,姬无浣才渐渐冷静下来。
一片狼藉的地上,晴天和雨天两人默默地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