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相连叁阳,沿着一条无人的小径上行走,可以直达江州。
马车上,一人正闭目养神着,马车行至一块巨石面前突然停下,男子眉头一皱便咳嗽起来,肩膀剧烈抖动着,苍白的脸色泛起了几抹潮红。
“公子,前边好像封路了,怕是过不去了。”车夫掀起帘子,毕恭毕敬的对马车上的男子说道。
约莫四五个呼吸,咳嗽终于消停了,男子深呼吸了几口,剧烈跳动的心脏才慢慢平复下去。
“到哪了?”男子沙哑的问道。
车夫看了眼四周的山脉,不敢确定具体位置,只是模糊的答道,“已经出了魏国地界了,现在的位置应是祁国。”
他们这一路走的山路,没有经过城池,男子掀开车窗,看了眼外边,周围都是丛林,小路上泥泞不堪,车轱辘上也沾了不少泥,男子嫌弃的关上了车窗。
“这几日未曾下雨,这路上如此潮湿,听说前些日子祁国的叁阳遭遇洪灾,这里应该就是了。”
车夫思考着马车行走的方位,打开地图,果然,地图上小小的一块区域上写着“叁阳”二字。
车夫心中佩服,说道,“公子英明。”
男子笑了笑,脸上的潮红已然消退,“原路返回,换一条路。”
“是。”车夫调转马头,离开了此地。
按照地图上来看,前边怕就是江州地界了,密报上说江州不太平,怕是祁国内讧,他就不掺和进去了。
这几日顾玄寅忙着处理江州失联,叁阳赈灾和曹林父子斩首抄家后留下的一些事宜,鲜少与她相处,之前还说不上朝,结果现在还不是每天戴着那个镜架去上朝了,大臣们见到皇上天天戴着个龙纹眼镜,也不敢多问。看着看着就看习惯了。
顾玄寅自己也无奈,本来只是想骗骗姬无浣,让她有个理由待在宫中,他的鼻子是受伤了但只要不继续暴力触碰就能养好,现在倒好,天天包着架着,他自己都要以为自己鼻子真的有大毛病了。
但这样做确实也会让他的鼻子恢复的更好,也不算欺骗了她了。
江州州牧熊战蠢材一个,本来关城门是觉得叁阳的这群灾民影响市容,影响他治理的区域的整体和谐,后来得知丞相被禁足,他头脑一热便想为丞相做点什么,以为自己能威胁到什么人,结果是将自己给搭了进去。
至于叁阳的水患,他也招认是自己找人将水道引至叁阳地界,可又狡辩说江州经济和人口都比叁阳好上许多,自己这是保住了江州。
顾玄寅念他心中还算是为百姓着想,只是做法偏心,将他的家产充公给叁阳修建新屋,与妻女一起,押回了盛京。
江州的百姓知晓内情后,自发的捐献了干粮和钱财,前往叁阳,帮助其建造房屋。
叁阳的事总算告一段落。
曹林与曹舒这几日在牢中被折腾的没剩几块好肉,皆是王光束的手笔,今日,是二人问斩的日子,围观的百姓很多,皆是拍手叫好,王光束坐在监斩主位上,与人群中的夫人对视一眼,拿起一根签子往前扔去。
“时辰到,行刑。”
刽子手猛然落下手中的大刀,两颗头颅缓缓滚下,人群中传来几声尖叫,没有头颅的身体抽搐了一下,不再有动静。
曹氏看着自己的嫡兄和侄子倒地,闭上了眼睛,在家族与家庭之间,她选择了后者。
云雾宫内,姬无浣正用毛球逗弄着小黑。
进宫几日,小黑明显的圆乎了一圈,顾玄寅知晓她喜欢这条狗,专门给它配了个狗厨师,给它营养搭配着做了很多饭菜。
皇上头上的绷带应该快要拆了,可却迟迟不告诉她出宫的日期,让她很是纳闷。
心底里知晓着,大概这顾玄寅是不想让自己出去了,但瞧着这偌大的宫殿,姬无浣觉得自己快被憋死了。
听说皇上的后宫里还有不少妃嫔,她除了一个皇后外,其他都从未见过,不禁让她有了些许好奇心。
“晴天,这宫中一共有几个妃子啊?”
晴天正在给小黑梳毛,她喜欢这条看上去憨憨的小狗,一有空就会给它擦脸梳毛修剪指甲,小黑也不反抗,由她随意折腾着。
晴天想了想,说道,“加上皇后,一共是八位妃子。”
嗬,八个。
这顾玄寅怕不是个种马变的吧,八个女人。
姬无浣觉得有些生气,接着问道,“那我怎么从未见过皇后以外的妃嫔?”
晴天放下手中的梳子,看着姬无浣笑了笑,“姑娘进宫前,皇上把她们都安置在了冷宫中,不曾放出来。”
姬无浣心情有些微妙,原来是这样,是因为自己吗?
心中还是有些介意,随意道,“那她们岂不是恨死我了。”
“她们不会恨你了。”
顾玄寅的声音从门后传来,人影却是没有出现。
也不知他到底在那里站了多久。
顾玄寅半晌都没有进来,晴天知道是因为小黑的缘故,便将小黑抱到了它的专属狗窝里,顾玄寅探头瞧了一眼,没有发现黑狗,这才悠闲的走了进来。
顾玄寅已经取下了头上的纱布,看起来总算是重新俊逸了起来。
“你就这么怕狗吗?”姬无浣打趣道。
狗差点把我咬死过,我能不怕?
心里这样想着,到了嘴边却是变了,“朕乃九五之尊,怎会怕狗?”
见他这副模样,姬无浣起了戏弄的心思,跑到狗窝将小黑抱出,晴天在一旁看着,偷偷笑了笑,等姬无浣将小黑抱到方才的位置,皇上早已不见踪影。
姬无浣气得直跺脚,翻了个白眼,大声道,“胆小鬼。”
晴天笑着说道,“皇上也就在姑娘面前这副模样,若是别人敢在皇上面前放出狗来,怕是连人带狗,都要被大卸八块。”
这么凶残。
姬无浣抱着小黑的手缩了缩,思考了一下,发觉自己近来确实有些恃宠而骄的心思了。
是仗着皇上对自己过分包容吗?
姬无浣将小黑递给晴天,转身往内屋走去。
思考着自己如今的处境。
顾玄寅没有走远,闲庭信步般在宫里走着,刘章弯着腰走在后面,后边还跟着几个太监。
路过皇后的坤宁宫,顾玄寅思索片刻,抬脚便踏了进去。
刘章抬眼望了一眼,心中惊疑不定,却不敢多问,跟在了后面。
门口的小太监见来人是皇上,慌不择路的跑进内屋,告知了皇后身边的宫女。
宫女惊喜非常,赶忙跑了进去,这可是皇上第一次来他们这宫里,得让皇后赶紧收拾收拾给皇上个好印象才是。
曹熙雯正在抄佛经,宫中消息闭塞,眼瞧她在皇上面前不得宠,她在家族中的价值也越来越低,没有人来给她传递消息,她的叔叔兄弟被斩首了她才知道情况。
曹熙雯乃是曹博康的嫡女所生,父亲入赘曹家,所以她并没有随父亲姓,而是跟母亲姓曹,之所以选她进宫做皇后,一来是这辈适龄女子里,只有她长相更出色,二来,也是母亲给她竭力争取来的。
在家中时,曹林和曹舒待她不薄,曹舒经常会给她带些女孩子家的玩意逗她开心,他们在天牢中关了三日,自己竟然一点都不知。
曹熙雯听闻皇上来了,原本应该非常激动才是,不知怎么的,竟是没有什么反应,而是继续抄着佛经。
宫女绿叶有些着急,自从红果被赶出去后,她就是这个坤宁宫里唯一的一等宫女,可皇后这么不得宠,她这日子也不好过。
顾玄寅没有给她们考虑的机会,径直地往内屋走来,这坤宁宫之前是太后住的地方,他养在太后膝下自然是轻车熟路。
一路上宫女太监们齐刷刷的跪倒在地,顾玄寅没有理会,打开了房门,看到了里面正拿笔写字的曹熙雯。
曹熙雯没什么反应,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有给顾玄寅,只是从她突然变得歪歪扭扭的字来看,心中还是有些波动的。
这个看似温柔的男人下令杀了自己的叔叔和兄弟,曹熙雯心情复杂,不知该作何态度对他。
质问他?
她在他心里的地位,恐怕做不到这般。
继续跟以前一样,对他嘘寒问暖?
她也做不到,她知道曹家这些年做的一些事,她的结局,怕是比叔叔他们好不到哪里去,只是她之前不确定皇上能做到哪一步,现在看来,是她低估了。
“皇后,你可恨朕?”
顾玄寅看着她笔下的佛经,淡淡开口道。
缓缓起身,曹熙雯对着顾玄寅微微福身,勉强挤出一个微笑道,“事情的经过臣妾已然知晓,臣妾只恨自己没能早些得知,也能去天牢中见见他们最后一面。”
顾玄寅勾了勾唇角,讽刺道,“如此说来,你是在怪朕没有告诉你了?”
曹熙雯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变成了一潭死水,竟然毫不起波澜。
她现在知晓了这个皇上以往对她温柔有佳都是装出来的,内心怕是见她第一眼就觉得厌恶,现在进她的宫里也是浑身难受吧,她真想跟他对峙一番,好好说说这一年来她心底的委屈。
这念头在心里一转,终究是不敢,她抬起那双脂粉也掩盖不住乌青的眼睛,看了一眼顾玄寅,而后自嘲般的笑了笑,说道,“臣妾不敢。”
“冷宫里的人,朕放出去了,你收拾收拾,明日便住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