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两人下意识的反驳。
李尘无奈的捂了捂额头。
这个时代就是如此。
或者说，他们所处的时代限制，让他们很难理解，李尘所说的这一切。
毕竟，虽然现在，不至于像汉、唐之时那样的，巫医乐师百工之人，君子不齿。
但是，这工匠的地位，还是比一般人要低得多。
士农工商……
在极度重农抑商的情况下，工匠的地位，也只上商人之上。
但是，商人这种东西，虽然因为岂逐利性，往往为世人所不喜。
但其实实在在掌握的资源，在暗地里，还往往能左右很多事情。
但工匠呢？
李尘望向在场的众人。
大明开国之时，便已经确立了户藉。
把天下的百姓的户藉，都做了规定和限制。
例如民户、军户、匠户这些。
这些户藉的百姓们，如果没有特殊的情况，几乎终身都没有更改户藉的可能。
也就是说。
作为匠户的百姓们，不仅仅是他这一辈子的只能从事工匠类的工作。
就连他的子子孙孙后代们，也同样是如此。
从客观上来说，这种户藉制度，在促进国家一统，以及维护天下稳定的过程中，的确是发挥了关键的作用。
但是，却也造成了一个很残酷的事实。
那就是大明的阶级，几乎是被彻底的固定下来。
人们再难有向上跨越阶级的可能。
至于这样的户籍制度，到底是好还是坏，李尘没有办法评价。
因为，这就是天下发展到现在，所产生的客观规律。
“你们觉得，职业有高低贵贱之分吗？”
随着李尘的一句询问。
这边的朱樉、朱棡等人，下意识的就要反驳：“如何没有？”
在他们看来。
他们这些皇室宗亲，无论是身份还是血脉，就是要比其他的人更加尊贵。
这并不是他们不识大体。
而是从他们一出身开始，这样的烙印，便已经是在他们的身体里形成。
李尘静静的看着他们：“或者，我换一种说法。”
“这个天下，这个社会，能离开得了任何一种职业吗？”
随着这一句询问。
朱樉和朱棡兄弟俩，突然就梗住了。
他们想要反驳，但却发现，他们根本是无法反驳。
“少了农民，整个天下便陷入饥荒，无粮可食，人类从此回到茹毛饮血的时代；少了工匠，人类无法建造房屋；无法制造衣物；也无法制造各种各样的器具……”
“若没有他们，现在的你们，说不定还穿着兽皮，住在山洞，手里拿着木棍石块，和野兽搏斗……”
“这一整个的天下，是所有的职业，所有人的分工合作的结果；你们觉得皇室宗亲高贵，而农民、工匠低贱，那不过是因为权力和财富所催生出来的地位阶级之差。”
“就这个天下和社会而言，皇室宗亲也好，还是农民工匠也罢，两者之间，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都不过是构成这个社会的一份子。”
“可是……”
朱樉皱了皱眉头，终于是忍不住的说道：“让皇室宗亲，去做一个工匠，实在是有失体面……”
李尘笑了笑：“或许，你是对工匠有什么误解。”
“或者说，你还不了解科学的本质。”
一句之后。
不仅仅是朱樉，朱樉两个人。
就连在这一段时间里，时刻接受李尘“洗礼”的朱棣、宋濂等人，都是同时竖起了耳朵。
诚然。
他们已经是不只一次的在李尘的口中，听到关于“科学”这个字眼。
但是，科学到底是什么？
或者说，科学将如何的发展？
又将带领这个世界，走向怎样的地步，直到现在，他们依旧是两眼一抹黑。
不仅仅是朱棣他们。
就连在牢房中的朱元璋等人，也同样是如此。
“科学……科学……”
朱元璋深呼一口气，是不住叹道：“这科学，到底为何物？”
“为何先生，对他就如此的重视？”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可这生产力……又到底要从何而来？”
朱元璋不住的喃喃着。
朱标虽然没有说些什么，但是脸上的表情，和朱元璋也是一样的。
只有这边。
马秀英一脸茫然。
她虽然知道李尘，也知道李尘所讲的东西的一部分东西。
但是对于其中的细节，依旧是不太清楚的。
就一如如今的科学。
“重八，我原本以为，这位李先生，乃是和刘先生一样的人物；有鬼神之谋，通晓天地之变。”
“但是现在看来，这位李先生，却是和刘先生，大不一样……”
朱元璋听闻，笑着转过头来：“妹子觉得，李先生有什么不一样？”
马秀英摇了摇头，显得有些苦恼：“我说不上来。”
“只是感觉，这位李先生，和我们格格不入……他频繁说出这些，寻常人根本就不明白的东西，偏偏又都是些至理名言……”
“就好像……就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一般……”
“就像来自天上的谪仙人一般。”
马秀英一番话后，这边的朱元璋和朱标相视一眼，都是笑着摇了摇头。
“仙人么……”
……
“在你们看来，从事科学或许就是与工匠无异。”
“事实上，二者所做的事情，其实从本质上倒也差不多，只不过是存在一个因果关系的差异。”
一番话后。
这边的朱樉等人自然是云里雾里。
而李尘便是直接的解释道：“所谓科学，就是对这个世界一切事物、自然规律的检验和认知。”
“简而言之，就是让我们，重新的，从本质上，认识这个世界。”
一句话后。
这边无论是朱樉、朱棡，还是朱棣等人，都不由得为之一愣。
嘴里不住的喃喃着：“从本质上，认识这个世界？”
只有这边，宋濂是沉声道：“先生所言，倒是暗合道家天人合一之说。”
李尘却是直接肯定的说着：“先秦之时，诸子百家学说的启蒙，其实就来源于对世界本身的探索之中。”
“不管是儒家也好，道家也罢，他们起初追求的，不过就是人与自然的关系。”
“如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