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牢房之中。
听了李尘的话,所有人都不免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李尘所说的话,其实他们对此,可是深有感触。
因为,李尘所说的这些,都是自古以来的一直发生在宗室身上的故事。
从秦皇汉武,再到唐宗宋祖。
无论他们的先辈,曾经是何等的英雄好汉。
但是,当经历了荣华富贵。
躺在先辈们用鲜血和汗水铸就的功劳簿上。
后代的子孙们,还能有先辈们的英勇吗?
于是。
地位和金钱,腐烂了他们的意志和身体。
成为了一只只趴在国家身上吸干最后一滴血的虫豸。
这就是这么多年来,发生在历朝历代,所有宗室子弟们身上,再真实不过的故事。
无法避免,更从无例外。
“咱后世的朱家子孙……也会如此么?”
这一次。
朱元璋没有再反驳李尘的话。
哪怕他打从心底里,并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但是,哪怕是嘴里一百遍一千遍的不可能。
在心底的最深处。
朱元璋却再明白不过了。
李尘所说的,或许是事实……
“大明……”
朱元璋恍惚间。
似乎是像了起来。
想起了那些故元的蒙古贵族们。
曾经的他们。
无论是先祖成吉思汗,还是忽必烈这些人。
是何等的英雄好汉。
哪怕他们是作为汉人的敌人,朱元璋在心底里,也不得不承认他们的英雄和优秀。
但是看看。
自大元立国,不过百年。
那些蒙古贵族们,那些自诩为成吉思汗后人的黄金家族后裔,成了什么模样?
除了脱脱、王保保等少数一些人。
剩下的那些。
醉生梦死。
每日在宿醉和女人的肚皮上醒来。
曾经的强弓挽不动了。
大腹便便的他们,甚至连上马都需要人搀扶。
他们无疑丢掉了他们祖先一切的荣光。
从这些人的身上。
朱元璋似乎看到了,那些朱家子孙的未来……
他们也会如此么?
对于朱元璋来说,这似乎不再是一句反问句或者是疑问句。
而是变成了肯定。
“父皇,先生他……”
这边。
朱标有些忧虑的看着朱元璋,生怕朱元璋一气之下,再一次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但是朱标没有想到,此刻的朱元璋,却是前所未有的冷静。
“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
“标儿,咱觉得先生说得对,你觉得呢?”
幽幽的一声叹息,这边朱元璋摇了摇头:“或许,咱从前的想法确实是错了。”
“后世的子孙,不需要咱的庇护;给了他们所谓的荣华富贵,却让他们未来彻底的被咱给堵死了……”
这边。
唯有马秀英紧紧的看着面前的朱元璋:“所以,重八你想要变一变么?”
“变……”
朱元璋笑了笑,却是有些迷茫的摇了摇头:“咱也想变,可咱不知道从何变起。”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
朱元璋下意识的就将目光望向了隔壁的牢房。
“或许,咱想李先生他,会给出咱满意的答案。”
与此同时。
隔壁牢房。
“你们说说,后世的那些朱家人,依旧是有那些雄心壮志吗?”
随着李尘的发问。
朱樉梗起脖子,径直便道:“朱家的子孙,自然个个是好样的!”
“真如此?”
面对反问。
朱樉虽然心虚,却自然是选择死鸭子嘴硬。
“自然是如此!”
李尘朗声大笑。
“那照你说来,洪武皇帝威武一事,如此英雄!”
“那他的子孙们,自然也是个个好汉了!?”
朱樉高傲的抬起头来,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自是如此!”
但朱樉却不知道的是。
正是他这一说。
却自然而然的踏入了李尘给他准备好的套子。
“照你这么说,好,那我且问你,你既然是在秦王的西安都护府为指挥使。”
“秦王为人如何?”
一句询问。
朱樉这里,却没由来的有些慌了。
但是在李尘面前,却还是强装镇定:“自是英雄无比!”
“真如此?”
“自然如此!”
一句之后。
李尘嗤笑着瞥了朱樉一眼:“一派胡言。”
作为研究明史,特别是明初史的专家。
李尘还能不知道那位大明的初代秦王?
这位要是真如说的那么“英雄”的话。
也不至于在死后,朱元璋气急败坏的给上了一个愍的谥号了。
正是因为,这位在自己的封国里,那叫是一个胡作非为。
在他死后,礼部认为他德行不良,死有余辜。
对于这样的评价,就连朱元璋这个皇帝,愣是找不到反驳的点。
只好无可奈何的说了句:“夫何不良于德,竟殒厥身,其谥曰愍。”
由此可以见得。
朱樉的荒唐之处,到了让朱元璋这个当爹的都无法反驳大臣的地步。
面对脸色有些涨红的朱樉。
李尘并没有什么意外。
毕竟,面前这位老燕的二哥。
可是秦王麾下的二把手。
自然是属于秦王的人,听不得李尘说秦王的半点不好,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
李尘可不是什么欺软怕硬的人。
在这牢中,他连朱元璋都说得。
既然老子都说得。
如何有朱樉这个儿子就说不得的道理?
“秦王在封地命令关内军民收买金银,以至不少人生活困顿,以至于卖儿鬻女!这能算英雄!?”
一句话。
朱樉直接瞪大了眼睛:“你……你是如何……”
那原本气势汹汹的朱樉。
随着李尘这么一说,瞬间就弱了下去。
就连语气都是低上了不少。
反观李尘,气势愈加高涨,是干脆道:“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就说,有没有这事儿吧!?”
一句话后。
就连朱棣也是瞪大了眼睛。
他万万没有想到,朱樉在封地里,还干了这等子的“缺德事”。
至于这边,宋濂和涂节相视一眼,心中已经是在盘算着上谏弹劾的事情了。
而朱樉,似乎也是破罐子破摔了,冷哼一声,是直接道:“殿下堂堂一国秦王,在自己的封地,享受享受又怎么了!?”
不过话音刚落。
“享受享受,自然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嘛。”
李尘冷笑一声:“一个堂堂的开国王爷,便是如此的话,那么你想想,后世的那些宗室子弟,又该是如何的奢靡骄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