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讨生活转眼过了半年多,温落知快要满五岁了,个子却没怎么长。
她每天上贡一样把大部分钱交给那个叫杨意荣的少年,根本吃不上什么好东西。
不过好在她每次都主动给他,时间久了他也不扯温落知包裹了,让她藏了一点儿钱。
立春有段时间了,晌午的天已经不冷了,路上正是行人多的时候。
温落知穿着破旧的衣裳,顶着一张干净的小脸,坐在墙角,却是乞丐里讨的钱最多的。
其他人再有不服也不是很敢发作。
前段时间,有个没要到钱的抢她馍馍吃,被她切了一个手指。
他们才算意识到她不是不敢用刀子的,之后也就只敢觊觎觊觎,不敢真开口、动手了。
温落知正低头收钱,一个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慢慢的抬头,目光落在面前唇红齿白、道士打扮的小女孩身上。
楚芝瑜见她坐在角落,长的又乖巧,觉得她是个好说话的,才来找她搭话。
她一屁股坐在温落知身边空着的位置上,没有注意到为什么别人坐的那么拥挤,她边上却没有人。
“诶,小姑娘,你们乞丐这行好干不?”
温落知目光奇异的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打扮这么干净的女孩来向乞丐取经。
楚芝瑜也没办法,她学的是天衍之术,学这行的,在凡界被叫做道士。
她本想靠算卦挣钱,但道士这行骗子多,就导致很难让人信任,别人见她是个小孩儿,就更不会信她了。
要想去中洲,手里的灵石也不能动。
但是总不能饿死吧?
只好问问门槛最低的一行了。
温落知收好铜板,头也不抬就给她泼了盆冷水。
“你长的太好了,当不了乞丐。”
“为什么!”
楚芝瑜不解,楚芝瑜惊叫。
不少乞儿和路人纷纷投来打量的目光,温落知抱着破碗,对路人歉意地笑了笑,他们也就回身做自己的事儿了。
楚芝瑜捂着嘴道歉,压低了声音才再次开口。
“我为什么当不了乞丐啊?”
温落知看也不看她。
“你脸上有肉,有红光,身上没有瘦的硌人,衣服不脏也不破,头发有光泽不会干枯毛燥。”
楚芝瑜环视一圈,发现自己确实有些格格不入,一下子就蔫儿了。
“那怎么办,我要吃不起饭了……”
可恶的师傅,说跑路就跑路,丢下可怜的她食不饱衣不暖!
楚芝瑜叹气,楚芝瑜无奈。
最终,她也只好瘪着嘴思索着另寻生路。
忽然,她抬头看向温落知,很认真的对她说:“谢谢你啊,为表谢意,我给你算一卦吧。”
为了了却因果,楚芝瑜打起精神,打算给温落知随意掐上几指。
掐着掐着感觉不太对。
“咦?你和我是有缘人啊!”
她目光一转,思考起来。
倒是一边的温落知,看她手指翻了半天,忽然沉思起来,觉得这人怪里怪气的。
楚芝瑜一下就想明白了事情关窍。
她是修真之人,不过是路过这凡人小城,不出意外一辈子都不会再来,要与她有缘的话,只能说明这姑娘有仙缘啊!
话说最近衔灵宗要收徒了吧……
有了!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温落知。”
温落知思考了一会才回答她,目光格外的恍惚。
再没人问,她似乎都要忘记自己叫什么了……
“温落知是吧,我叫楚芝瑜,咱们是有缘人,这样,我告诉你有关修仙界的事,你请我吃肉包子,怎么样?”
“什么是修仙界?”
“就是……呃,哎呀,反正就是能练成比凡人武功更强的功夫的地方。”
温落知一顿,抬眸看她,眼底似乎有什么在复苏,眸中的光终于有了波动。
“那,能打过将军吗?”
“那不是一手一个!”
“真的?”
因为是在太夸张,温落知眼底的光回落下去,目光好像在说楚芝瑜是个江湖骗子。
楚芝瑜当场就不服了。
“来,你跟我来!”
她拽着温落知就走,温落知只好赶紧抱紧怀里的破碗,防止铜板掉落。
半刻钟后,楚芝瑜捧着大包子坐在墙角的温落知身边,吃的心满意足。
“反正就是这样,你明白了吧?”
温落知点点头,不禁又想到楚芝瑜拉走她后给她看的仙法,和她说的那番话。
“修士终其一生,就为了飞升仙界,踏上那长生路。”
“那仙界在哪?”
“不知道,但是肯定在域外啊。”
那时温落知的目光发亮,心中迸发出一股强烈的渴望之情。
原来,在她遥遥不可及的域外,有条人人趋之若鹜的长生路……
这么久以来,她的心里终于有了一丝希望。
活着就已经太难了,更遑论靠她自己的努力飞黄腾达。
如果真有那样的机会接触所谓的仙途……
不说踏上那域外长生路,总有一天,她会在温越面前扬眉吐气!
她会告诉所有人,他是怎样对待自己的糟糠妻,是怎样一步一步将她娘逼到死路……
“好了。”楚芝瑜抹了把嘴,吃的也算心满意足,“我要赶路去了,祝你好运啦!”
随后不等温落知回答,便转身离开,很快消失在人海里。
温落知目送她的背影消失不见,又变回了沉默寡言的样子。
楚芝瑜说,衔灵宗今年年后就会来收徒,到时所有满五岁不到十五岁的,都有机会测灵根。
只要有灵根,就能随长老回宗。
她不知道她有没有灵根,但她会活到那一天的。
她的目光深沉,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冷静和疯狂。
却被她长如鸦羽的睫毛掩盖,只叫人看见她温和的笑。
傍晚,杨意荣来的气势汹汹。
“你什么意思!温落知!你敢背着我藏钱是吧!肉包子也是你能买的?”
他还未站定,扬起手掌便要重重落在温落知脸上。
温落知这半年也不是没挨过打。
不反抗是因为杨意荣大她太多,和他对上她就算有刀子,胜算也不大。
今天,她终于是忍不住了。
她取出小刀就迎上杨意荣的手掌。
呲——
是锐物入肉的声音。
“啊!”
杨意荣疯了一样叫唤起来,另一只手也伸出来,挥向温落知。
温落知冷着脸吧刀抽出来,闪身躲了一下,用刀指着他。
“杨意荣,你就是个废人,干活干活没人要,讨饭讨饭没人给,你真是个完完全全的废人。”
杨意荣怒火中烧,可却忌惮她手里的刀子。
“你……你,好你个温落知,我不信你还敢闹出人命来!”
他开始指着温落知鼻子大骂。
可半年来温落知作为乞丐摸爬滚打,露宿街头,怎么可能没遇到过坏心眼的人。
他们有的骂的比他难听多了,有的甚至还想强迫她。
她不是都熬过来了吗?
这把刀也不止沾过他一个人的血了,以为骂几句她就会怕?
她平时哭,只是因为眼泪是成本最低的赚钱工具罢了。
可不代表她软弱可欺。
等他骂够了,也就走了。
温落知面无表情的坐下来擦拭小刀。
原来看似不好惹的杨意荣,也只是个纸老虎而已罢了。
而边上的小乞儿们,离她更加的远了。
第二天、第三日乃至四日五日,杨意荣日日都要来骂。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要找人群殴温落知。
但是他平日里风评就不好。
而且虽然温落知是个带刀的疯子,但是好歹不会无缘无故伤人,还是比他动不动拳打脚踢好相处多了。
不对上她只是身上多点淤青,要是对上了,保不齐身上要多条伤疤。
这天气伤不好愈合,万一发个炎,他们可看不起病。
后来杨意荣也自讨没趣,不来了。
不过他的手算是废了一只了,握不了拳了不说,传闻都快没知觉了。
温落知乐得自在,完全不管他死活。
她只满心期待年后的收徒大会。
傍晚,杨意荣经过小乞丐们栖息的小巷子,目光阴冷的落在温落知身上。
等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