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张主任？大队长？崔干事？是什么风把您几位给吹来了？”
卫柠放下手中的铁铲，快步迎了上去。
张成栋上前一步笑道：“卫同志，恭喜你！热水壶器的制作非常成功，咱们省工业部部长非常满意，特意嘱咐我给你送表彰来了！”
话音刚落，崔洪就上前一步，展开手里油皮纸包裹着的奖状。
只见上边红星、鲜花、旌旗、绸带围绕的边框里面，手写的“奖状”两字，醒目耀眼，遒劲有力。
奖状的中间是表彰语：“卫柠同志：在我省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活动中，表现优异，被评为优秀知识青年，特发此状，以资鼓励。”
卫柠恰到好处的愣了一下，接着赶紧露出惊喜激动的神色，双手接过奖状。
围观的村民这时候都静悄悄的，好奇地盯着卫柠手里的奖状，不敢乱说话。
不愧是城里的大领导，瞧瞧人家这派头！
众人不敢说话，朱大柱却快要憋不住了，从接到领导，知道领导来意开始，他就心里一个劲儿的忍不住嘀咕。
这卫知青不厚道啊。
明明她都来到这上尧村了，那有什么事儿，不应该先跟他这个村大队长说吗？
发明那什么什么电什么水这事儿，这么一个大好事儿，他要是知道了，能不帮卫知青给办了？
说到底，还是人年纪小，不懂得人情世故。
又心比天高，什么功劳都想自己占全了，竟然搞越级上报这一套！
朱大柱陪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看着卫柠的目光，也奇异又古怪。
卫柠前世见过的官员干部大大小小多了去了，朱大柱这点子微末道行，能瞒得过她？
只需扫一眼，她就能猜到这人在想什么。
把事情告诉他？
她倒是愿意说，可是这人也不想想，他能听得懂吗？
这小村子里连电路都没有通！
她要怎么跟这人说，这世界上还有一种只要插上电，不用劈柴生火，就可以把水烧开的东西？
不过跟这种人打交道，绝大多数都是虚情假意、相互利用的。
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还能做做表面功夫，好声好气！
有利益冲突的时候，心中不自觉的就想这想那，百般计较！
卫柠对这套流程熟悉的很，因此也并不对朱大柱有多失望。
这种人呢，只要有利可图，他就会立刻忘记先前的不快。
恰好，卫柠已经准备好了一块天大的馅儿饼，正准备亲手砸到他的头上。
因此，这一时的不快又何需过多关注？
张成栋从文件袋里掏出一个纸包：“卫同志，这是上面特意给你批下来的奖励，里面有人民币六十元，及粮票若干。”
卫柠笑着双手接过，眼神真诚：“张部长，感谢领导对我的鼓励与肯定，也感谢张部长特地来这一趟，为我颁发这个荣誉。
只是，能够成功制作出电热水器，这不只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张部长的领导，崔干事的监督，还有众多工人同志的劳动与努力，都很重要。”
张成栋哈哈一笑：“这个卫同志你放心，咱们还有个集体荣誉呢！
明天本省的工人报上，就会登刊电热水器制作成果的报道，到时候，咱们就是先进集体！
卫同志，咱们这一群人，这可是沾了你的光啊！”
“张主任哪里的话？一个想法的落地，可比一个想法的诞生要难的多！
这得多亏了您领导有方，知人善任，这有想法的人才能说出想法，有能力的人才能动手落实不是？”
“哈哈哈哈哈，”
当着众人的面，张成栋装的那叫一个领导架子十足，一言一笑都极为符合众人对领导的想象：
“卫同志这话可有点折煞我了，全过程我就站在边上看着，首功在你，这其次嘛，其实是多亏了众位工人同志啊！”
客套了两句，张成栋话锋一转：“卫知青，关于电热水器的事情，我还有一些细节想向你多了解了解，能不能进屋讨杯茶喝？”
朱大柱终于觉得自己找到了能插进去话的地方，连忙抢在卫柠之前先热络道：
“张部长，屋里请、屋里请！”
转而又假装训斥卫柠：“小卫啊，不是我说你，怎么就让人站在外边说开了？这不得赶紧把领导请进屋，端上好茶？”
卫柠让开身：“是，叔说的是，是我疏忽了，张部长，崔干事，里面请！———秦继，提一壶开水，给领导们和咱叔上茶！”
她回头看看院里翘首张望、神色各异的村民，只当听不见他们各种羡慕嫉妒、好奇质疑的议论声，笑道：
“各位叔叔、伯伯、姨姨、婶婶，大家伙不如先散了吧？这会儿我也没功夫招待大家，实在不好意思！”
众人哪里肯散去？
上面领导专程来村里，这是头一遭。
上面不仅发奖状，还发的有那么多奖金，这种奖励也是头一遭！
更令他们好奇的是，这卫知青到底凭什么被表扬？
听那大领导说，好像是这小姑娘做了个什么、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值60块钱？！
老天爷呀！这比他们这一年的工分赚的都多！
其中又爱看热闹、又会说话的几个婶子率先出声：“卫知青，你忙你的！放心，我们晓的规矩的，就看看热闹，绝不给你添麻烦！”
有了率先打头的，众人就言语热闹起来：“就是就是，我们就听听咋回事！”
“是啊，那电什么水壶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乖乖，值那么多钱！”
“就是，卫知青，你也教教俺呗！”
………
众人的反应卫柠早有预料。
大家伙聚着不走，她也不生气，就给趴在门槛后的文文理理招招手：“来，文文理理，帮姐姐招待好这些父老乡亲们！”
实际上使眼色：看好下边弟弟妹妹，千万别让人乱跑。
秦文那脑筋转的多快呀，马上就点头应了：“好嘞柠柠姐，我知道了！”
卫柠视线扫过站在角落里，面色难看的朱六叔和吴老太两人，目光最后落在秦姝身上。
因为一早就通过气，秦姝也马上心领神会。
她拉好秦静和最小的两个弟弟秦衡、秦周的手，向卫柠点点头。
见孩子们都小心起来了，卫柠这才转身朝东屋的客厅里走去。
张成栋说是询问有关电热水壶的细节，但这肯定只是托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