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淡淡的消毒液味道萦绕在病房的空气中,现代化的监护和抢救设备巨细无遗。
易之专心致志,身着白大褂,手里拿着个录案簿记着洛霜的身体指标变化情况。
一群经验丰富的主任医师站在病房里看着洛霜,易之抬手,慢慢调慢她输液的进度条。
洛霜的心电图监测仪平稳的波动着,血氧饱和度也渐渐趋近于正常。
宽阔的高级病床上,洛霜面无表情的倚坐着,脸色依旧的白,睫毛被初晨的光线拉长映在倾城的轮廓上。
“洛医生,对待工作认真是件好事,但还是身体最重要,”院长德高望重的样子,缓缓道,“我们医院可不能没有你,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吧,院里已经批准了你的休假。”
半晌,洛霜淡淡点头,苍白的双唇微微张合:“好。”
随后,病房里多是一些领导和医生对她的叮嘱,洛霜力不从心的应和了许久。
良久,所有人走后,易之关上了病房的门,静静地坐在了一边的桌子旁写东西,空气净化器特制了一些消毒液的喷雾,整个病房内格外的安逸静谧。
洛霜浅浅的呼吸着,清幽的目光无神地望着窗外的景色,一动不动。
她的手里攥着一个复古的怀表。
金属的正圆形,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由一根细细的银链子系着。
精美的怀表盖下,指针始终停在三点十五分,底下镌刻着一行行隶书小字。
“愿你接受了无力抗拒的成长,看穿了千疮百孔的真相后,依旧护好心中的善良——妈妈。”
三月十五,她的生辰。
怀表,是杨善柔唯一给她过得那次生日时送给她的,也是她留给她唯一的东西。
洛霜眉眼间尽是淡然,细长的手指泛白,慢慢摩挲着怀表的纹理。
或许直到今天,她才真正懂了杨善柔的话,总会有一些事情,会让你在不经意间,看清一些人,看懂一些事。
也许成长,就是一个将哭声调成静音的过程。
洛霜握着怀表,心力交瘁的闭上眼深呼吸,可是,现在的她,留在这个世界的意义,又是什么。
二月初七。
哥伦比亚,遥远的山地里,在众多荆棘丛和毒蔷薇的环绕下,矗立着一座座古老的城堡,占地面积无法衡量。
这些古堡似乎年代已经很久远了,高高的灰色城墙上爬满了暗绿色的毒汁蔓藤。
曲折环绕,即将把窗子全包围。
有的甚至钻进了高大的落地窗里,透出几分华丽的阴森邪气。
城堡上月光朦朦胧胧。
不时还有几只乌鸦悲伤的低鸣着,仿佛泣血的哀嚎着挣扎着束缚,夜晚的城堡中,仿佛一切都哗然地从沉寂中复苏过来。
两个女仆皆是中世陆繁复的妆容,脸上高高凸起的颧骨,面无表情的来回行走着。
昏暗的惨光渗进古堡卧室,酝酿起一种冷森的氛围。
男人粗重的喘息声,表情狰狞,似乎每一下都是在自不量力的与死神抗争着。
由于冥烈厌恶灯光。
女仆小心翼翼地把墙壁上的蜡烛挨个点亮,然后顺手把其中几盏快要没油的灯盏重新加满了灯油。
闪烁的光线在石墙上散射开来,卧室大床上昏昏暗暗的掩映着一个苟延残喘的怪物。
虽是人形,但冥烈身上尽是黑色暴起的疤痕,交杂着丑陋的青筋,全身已经开始腐烂,散发着浓重的腐臭味,俨然一个狰狞的怪物。
“这么久了,还没联系上吗?”
冥烈异常恐怖沙哑的声音响起,仿佛嗓子里面有无数个虫子在撕咬着他。
女仆面无表情的跪下:“大人放心,联系上小姐了,只不过,小姐没有说何时会下手……”
“告诉她,难道忘了她父亲的下场了吗,明明时机早已成熟了,她却一直按兵不动,如果再心软的话,就自己领罚!”
冥烈仇恨的眼神放着犀利的光芒,痛苦的咳嗽,奄奄一息的呼吸着。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她在陆家待的时间够长了,任他们陆家人再狡猾,都逃不过心腹的背叛吧。”
冥裂剧烈的咳嗽着,腐臭味肆意散发。
“只要那个陆嘉遇死了,陆家就完了,还有,你们找个时间,把那个出名的女医生给我抓来。”
男人幽幽的声音,像一潭黑色的死水。
“洛霜?”
女仆抬头反问。
冥烈看着自己腐烂的身体,笨重的点头。
法国。
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由于陆嘉遇准备明日返回临玉。
停车场。
林嘉扣上安全带,一袭黑色西装,心情颇不错的哼着歌,准备亲自去检查回国事项,但凡有行程,陆嘉遇乘坐的任何工具都要经过严格的排查,这是多年以来的规矩。
林嘉才要启动汽车,琥珀敲了敲车窗玻璃,勾起一个魅惑的笑:“老四,搭我一程呗~”
“噗,坐我的车?荣幸之至,荣幸之至啊。”
林嘉心里美滋滋的,拍了拍副驾驶的座位:“来吧,宝贝~”
拉开车门,琥珀坐在了副驾驶。
林嘉启动车子,转着方向盘倒车:“你要去哪,回临玉?”
琥珀美眸看向窗外,淡淡道:“七哥明天不是要回临玉吗,我想跟着你一起去例检,顺便今天回国。”
“别掩饰了,我看你是闲得无聊吧哈哈,”林嘉爽朗的笑着,“还是说你想多接近一下我,制造让我心动的机会?”
琥珀嘁了一声,撑着下巴慢慢转头:“你说你这张嘴,还是这么自恋。”
林嘉挑挑眉:“说来也奇怪,小霜霜这次不跟七哥一起走哎,一个人留在巴黎怪孤单的。”
琥珀手指微微一滞,将视线再次投向窗外,沉默良久才开口:“不一起走,更好。”
“啥?”
林嘉转着方向盘,专注看着车里的导航,没听懂琥珀突如其来的话。
琥珀深呼吸笑笑:“七嫂不是要休息几天吗,不适合长途颠簸,留在法国挺好的。”
林嘉点头,也对。
琥珀握着安全带,问道:““七哥和陆羽呢,最近怎么没见到他们?””
“不清楚。”
琥珀淡淡点点头,倚着后座没再说什么。
到达国际机场,林嘉一路将车开到机场私人专区,看到了陆家的飞机。
来迎接的是李管家。
李管家走过去,考究的眼镜框架在他鼻梁上,淡淡的笑着:“林先生,琥珀小姐,好久不见。”
林嘉礼貌的点点头,拍了拍旁边琥珀的肩膀:“小可爱,一会再走也行,先跟我一起去里面玩玩?”
琥珀拍掉林嘉的猪蹄,尴尬的咳了咳:“你自己玩吧,我还想回到临玉多睡会儿,再去接你们。”
看着琥珀唯美的背影,林嘉啧啧叹息:“行啊你,一到检查就抛弃我了,桑心心。”
琥珀没转头的摆摆手。
林嘉收回视线,跟着李管家去大厅里面,开始对所有人员和飞机进行检查。
另一边,琥珀慢慢走在路边,心情颇为压抑的看着一路飘洒的落叶,凉风习习,琥珀却像麻木一般,丝毫不觉冷意。
她和陆羽一样,从七岁起就跟在陆家了,可以说是陆嘉遇最信任的人。
她不会忘,琥珀这个名字,还是小时候陆家收养她,陆嘉遇亲自为她取的,寓意着,任何一个姑娘都不应该被抛弃遗忘。
和陆家所有人一起长大,她并没有吃过什么苦,陆嘉遇始终对手下的人很好。
琥珀双手插兜,苦涩一笑。
如果不是接到父亲冥烈给她的任务,她甚至都快忘记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了。
真是个不称职的女儿。
可是。
生活就是做出选择,一旦你做出了你的选择,你就必须活在你的决定中,比起自己父亲在陆家悲惨的遭遇,她的这些恋恋不舍,又算得了什么。
有些心,必须狠下去。
女孩默默走了许久,许久。
树叶被风呼呼啦啦的吹起,瑟瑟凉风透过风衣窜进心里,多少有些寒气逼人,琥珀长出一口气,慢慢停下脚步,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临玉古城。
傍晚的天空并不阴暗,而是有一种明丽的蓝色,群山在夕阳的照射下,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陆公馆内。
“不要忘了我告诉你们的路线,切记。”
“是,小姐。”
两个司机恭敬地点头,启动汽车离开。
琥珀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目送着陆公馆的两辆黑色汽车消失在视线里。
夕阳拉长了琥珀的背影,渲染着她悲戚的影子。
她的目光很繁复,那一眼,夹杂着太多的感情,但一双美眸终是转化为悲凉,悲凉到令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