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无梦,秦瑰睡得很舒服,第二天起来神清气爽得很。
一整天,除了饭点会出了卧室,给秦女士做饭,其他时间她都呆在自己的卧室里。
一直到下午四点,秦瑰出门,俩人都没说上一句话。
她和秦女士的相处方式向来如此,秦瑰也没感觉到哪里不舒服,要是秦女士主动跟她说话,那她才会真正的不舒服。
出了破旧的楼道,冷风一吹,秦瑰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哆嗦,真冷啊。
外面的阳光刺眼,但风和空气都是冷的,阳光罩在身上,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仿佛阳光都是冷的。
她默默拢紧了最外层的外衣,闷头向小区门口的公交站跑去。
今天要去的地方是萧家大宅。
今天凌晨萧诚给她发的消息,说是今天周六,他刚好出差回来,要回萧宅,让她一起去,说是他爷爷很喜欢她。
秦瑰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当然,不单单是去看他爷爷,更是为了去见他,算起来她和他,已经好几日没见过了,有些想念。
萧家大宅位于北城东边的郊区山上。
他们这些有钱人,贯喜欢把宅院建在僻静的地方,许是为了清净吧。
不过,他们这一建不要紧,她去可就麻烦了。
萧宅离她家远得很,要是打网约车,少说也要将近二百,她自然舍不得,于是,就选了坐地铁去。
等到了尾站,她再慢慢走过去就是了。
——
萧家大宅
一身穿中山服的老者拄着龙头檀香木的拐杖坐在客厅沙发的上首,而他下首坐着三个男人。
分别是一个四十出头,身着黑色正装的男人;一个二十多岁,身着白色正装的男人。
而坐在最末尾的男人,穿得就要随意许多,一件黑色的半高领毛衣,和一件垂感西裤。
毛衣的袖子被他撸到了小臂,露出一截苍劲有力的手臂,手腕处带着一块表,表盘镶了钻石,在客厅大吊灯的映照下,熠熠生辉,一看便是价值不菲。
与那两个男人的正襟危坐不同,他坐得吊儿郎当的,一双长腿交叠,骨骼凸起的脚腕搭在茶几的边缘。
男人眉眼低垂,长睫投下一片阴翳,让人瞧不见他眸底的神色。
细长的手指轻点了点表盘上的玻璃,看到秒针走过了一下又一下,他起身捞了一把搭在沙发边缘的黑色大衣,说: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语气散漫,又透着一丝桀骜,仿佛这世间没什么事能困住他的。
说完,他又懒懒地瞥了一眼老者,道:
“当然,如果萧家死人了,那我还是回来参加诸位的葬礼的。”
他话音一落,客厅里的众人被气得各个面色涨成了猪肝色。
富贵人家,最信的就是这些鬼神,男人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可真真是往他们心里扎刀子,但碍于教养又不能发作。
瞧那他们那一张张虚伪至极的脸,男人薄唇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还是老者拿出了长辈的威严,砰的一下往地上杵了一下手里的拐棍,喝道:
“今天是我们萧家的家族聚会,我看你敢踏出去半步!”
随着老者一声令下,几个身穿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保镖一窝涌地从四面八方地围了过来,恰好把男人围在正中间。
男人把大衣搭在臂弯上,懒散地掀起眼皮,扫了一圈,边把手表从手腕上卸下来,弯身放在桌上,又把手表下一根黑色的东西放进了裤兜里,边颇为嘲讽道:
“就这几个货色,也想困住我?”
一刻钟后,保镖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哀嚎,整个客厅满地狼藉,贵重的瓷器、古董被砸得四分五裂,客厅里空气凝重得好像要凝固了一般。
佣人们都躲得远远的,生怕主子们发火,牵连到自己。
只有男人依旧淡定地地继续穿上大衣,慢条斯理地戴上手表,直起身子前,他斜了一眼老者,薄唇轻启,道:
“萧家要破产了?请这么几个废物?”
语气轻佻。
老者攥着拐杖头的手渐渐变紧,手背上血管凸起,气得更是脸都绿了,咬着牙道:
“你这个孽畜!今天聚会,你嫂子都要来,就差你这个不肖孙!”
嗯?
男人起身的动作僵住,愣了一下,她也要来?
也是这个时候,大门的可视门铃响了。
男人起身转头,目光扫了过去,精准无误地定在了屏幕上的那张小脸上。
人都来了,怕家丑外扬,老者也只能暂时作罢,压下心里的愤怒,吼了一声那些躺了满地,还在哀嚎的保镖:
“还躺在那里干什么!一群废物!还不赶紧起来,赶紧滚!”
吼完保镖,又转头吼那些躲在厨房里不敢出来的佣人:
“还杵在那儿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开门,来打扫!没看见来客人了?!”
一声令下,保镖们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落荒而逃,那些佣人也连连赶来打扫,管家往玄关大门走,去开门。
一时间,她提着买来的礼物,站在玄关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很是尴尬。
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啊。
管家看出了她的窘迫,笑着安抚她:
“秦小姐进来吧,没事,不过是几个佣人笨手笨脚地打坏了几个瓷器,秦小姐别介意。”
打坏了几个瓷器?
秦瑰看着碎了一地的瓷器,根本不相信他的说辞,但也知道做人,他人不愿说的缘由,自己若是刨根问底,那就是失了礼数了。
更何况萧家是豪门大户。
她遂笑着把手里的礼物递给管家,表示理解:
“做错事嘛,难免的,谁还没有做错事的时候。”
“是啊,秦小姐说的正是这个理儿。”管家笑着接过礼物,回应道。
管家心里也不免对秦瑰更加赞赏,是个聪明的女人,也难怪老爷会喜欢。
管家接过秦瑰脱下的大衣,又蹲下身子从鞋柜里拿出一双一次性的拖鞋,放在秦瑰脚边,起身让开了路:
“秦小姐,请吧。”
“谢谢。”
秦瑰道了声谢,就脱下鞋,换上拖鞋进了客厅。
最先看到的是坐在客厅正中央的萧老爷子,而后依次是萧诚的父亲—萧齐明,最后才是萧诚。
顾不上与萧诚诉说这些日子的思念,秦瑰就小心地避过地上的碎瓷,上前几步,冲着萧老爷子笑着打招呼:
“萧爷爷,几天不见,您是越发年轻了。”
有哪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不想被人夸年轻,更何况眼前的女人声音温和,像是吹过山间的徐徐清风,听着就让人舒服。
萧老爷子对秦瑰的性格颇为满意,唯独不满意的就是她脸上那道疤,硕大的疤扒在脸上,看起来着实恐怖。
但娶妻当娶贤,哪怕是丑一点也没关系,老话说,家有贤妻,如有一宝。
果然这一句话,就哄得萧老爷子眉开眼笑,抬起手,用手指隔空点了点秦瑰的头:
“你呀你呀,你这个丫头。”
“嘶——”
秦瑰正要说什么,就听到左边传来一声倒吸凉气的声音,声音虽然很小,但还是听见了。
循声看去,只见客厅的圆柱后靠着一个人,她歪头仔细瞧了瞧,才看清,竟然是萧疏。
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受了伤,一双剑眉紧紧皱起,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也顾不得什么,她身体本能反应就走到了她身前。
也说不清是出于什么动机,或许是对于乖巧的人,她总会个格外照顾一些。
绕过柱子,她走进了才看清,萧疏背靠在柱子上,一只手握着那只血流不止的手。
鲜红的血顺着他的指尖,滴答滴答地滴在白灰的瓷砖上,聚成了一滩,甚是刺目惊心。
他像是痛苦极了,脸色煞白,双眉紧蹙,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滴,汗水把一头黑发浸湿,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一般。
尤其是嘴唇,苍白得没了血色。
秦瑰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心脏仿若被厚重的淤泥紧紧裹住,跳动得一下又一下,变得黏腻、沉闷。
她眸底闪过一丝不忍,这股不忍来源于何处,她也不清楚。
或许是来子对于可怜之人天生的怜悯,抑或是她作为女性,会天然地对他这样乖巧的孩子,产生喜爱和保护欲望。
虽然她俩只见过几面,但每一面,他都乖得不像话。这样的人总能轻易勾起人的同情心。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秦瑰她知道,不能任由他这么流血流下去,不然还不知道要怎样。
刚刚俯下身子,他就缓缓睁开眼,那张唇一张一合,她也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不禁把耳朵凑了过去。
他声音虚弱极了:
“你别怪我哥,不关他的事。”
嗯?
萧疏这一身伤,难道跟萧诚有关?
秦瑰侧头,探究的目光,越过柱子,落在了坐在沙发上的那个男人身上,但也只是停留了一瞬,就收了回来。
因为她听见萧疏又闷哼了一声。
萧疏头无力地歪倒在一侧,像是昏迷了。
她登时慌了,不知所措地喊道:
“医生!叫医生!!!”
独留客厅里的众人在风中凌乱:
发生了什么?
萧二怎么就受伤了?
那些原本被萧二打得差点去见了阎王的保镖们,面面相觑,跟活见了鬼似的。
萧二少爷怎么受的伤?
难道是真的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