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时萧的一番乱七八糟的劝慰出口，连他自己都有些心虚。
说得倒是简单，只有身在局中之人才知道，有些事情真的没那么容易放下。
但时至今日东方季不得不放下，因为卫时萧不允许有人对他弟弟不利，即使是毫无威胁的存在。
放在身边，与其说看中他的能力，倒不如存在监视的意味。
若是依旧心存不该有的念头……
东方季反倒释然一笑，“小白你说得不错，或许正是如此，我想通之后就迎来劫云，才能渡劫成功。”
“原来昨天渡劫的那个人是你？你到化神期了？”卫时萧震惊。
这人怎么一声不吭就这么厉害了。
卫时萧不知道很正常，他那微薄的修为完全感知不到对方的修为几何。
东方季原先的修为是元婴大圆满，一直没有渡劫的契机，此番放下不该有的执着后顿觉感悟良多，终是顺利晋升。
“昨日渡劫后本想第一时间来见你，向你道谢，但是状态颇为不佳，所以今天才来。”
东方季带着歉意解释了一番，卫时萧并不觉得他有恩于对方。
明明是自己在奴役东方季，不过他还是诚实地答道：“今天来也好，这灵肉非常合我的口味，我很满意。”
听到夸赞，东方季很是受用，他微微笑道：“你喜欢就好。”
过了几息，东方季的手还在卫时萧背上摸来摸去，卫时萧突然觉得有些尴尬了。
他不动声色地将身子挪开一会儿，随意地转移话题道：“对了，你既然习惯追逐目标过活，那是不是意味着现在又选定了什么目标。”
东方季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笑意，他勾起嘴角看着狐狸冰蓝色的眼珠，直直地映照出自己的模样。
“这个……暂且保密吧。”
……………………
诸事尘埃落定后卫时岚开始了闭关，他原先吸收了万魔窟逸出的魔气，后来一直事务压身没时间炼化，现下终于得空。
自从东方季想通后和卫时萧愈发熟悉，他们两人时常混在一处。
东方季还自制了形似梳子的灵器，献宝似的给小白梳毛。
卫时萧就懒洋洋地摊在那里，任凭东方季在他身上又是梳毛又是揉捏。
东方季倒也自得其乐，兀自沉浸在白色的毛茸茸海洋当中。
卫时萧前不久终于发现一个事实。
东方季只是喜欢他这一身白色的皮毛罢了，的亏他之前总觉得这人眼神颇为怪异，原来只是眼馋他身上的毛。
事情起源于某一天，卫时萧不小心掉进水坑里把自己弄得浑身脏兮兮，于是想着魔殿哪里有温泉，正好去泡一泡。
前来找他的东方季看到白色的狐狸浑身脏兮兮的，眼神里满是痛惜和谴责。
卫时萧不解，他在痛惜什么？又在谴责什么？
他没在意，转头问东方季哪里有温泉，因为卫时萧记不清了。
变成狐狸之后脑子小了很多，记忆消减了许多也算正常。
东方季听到卫时萧的话，眼神又亮了，甚至颇为热情地带他去泡温泉。
到了地方之后卫时岚就趴在水池边闭上了眼睛，水温正好合适，非常舒服。
东方季此时准备了好些工具，自告奋勇地说帮卫时萧洗澡。
卫时萧真的惊到了，他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他当魔主的时候都没那么奢靡叫仆人帮他洗澡，现如今成为一只废物狐狸竟然还有厨子毛遂自荐？
而且看那厨子的眼神，热切又带着期待。
卫时萧只好点头应允。
东方季内心很是激动，他先是把狐狸身上的污泥清洗干净，又拿出花露琼浆在狐狸身上涂抹，最后还给仔仔细细梳理了一番。
卫时萧没什么感觉，因为他在东方季的轻柔的手法下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卫时萧觉得身体很轻盈舒适，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又闭上了眼睛。
闭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太对劲，睁开眼睛一看，他睡觉的老地方，卫时岚的床角，怎么铺了一个狐裘。
该说不说是要让他感到亲切吗？
他应该感知一下同类的温暖？
虽然他不是真正的狐狸，但是卫时萧也觉得很冒犯。
卫时萧叫来了东方季，厉声问他这是谁弄的。
卫时岚在闭关，司空亭在冷战，墨暄更加不可能，只有这小子这么有闲心。
东方季果然很快就承认了，卫时萧冷哼一声不想理他。
搞什么？上赶着送温暖也不该这般行事。
见小白兀自扭头不去看他，东方季反应过来是生气了。
想了想还是解释道：“小白不要误会，那不是…不是你同类的皮毛，是特有的灵植制作而成，我见此物颇为柔顺，想来你一定会喜欢的。”
并不会，卫时萧不由得无语，你喜欢这类皮毛繁盛的物件，不代表我会喜欢好吗？
况且我自己本身就有，为何还会喜欢其他的皮毛？
没错，卫时萧自此终于发现了东方季那小子酷爱毛茸茸。
………………
在东方季和卫时萧的嬉笑打闹间，隐藏在角落的小小身影颇为幽怨。
明明是他先来了，为何这个攻于心计的坏人会和小白玩得那样好？
司空亭很不服气，可是也开不了口去道歉。
他是一个骄傲的人，说他自私也好，他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付出一切。
他一开始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在地牢里拒不承认也是在固执地粉饰太平。
后来墨暄把他从地牢里放出来的时候什么话也没说，甚至没有施舍他一个额外的眼神。
司空亭感觉莫名烦躁，不太舒服的感觉应当就是一种名为“失望”的感情。
他从记事起就是鬼蜮酆都少主，一呼百应的天之骄子。
何尝会经历过这些？
他安然无恙地走出地牢就意味着小白真的在魔主卫时岚面前说了什么，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既然留他一命就意味着小白并没有生气。
司空亭不禁疑惑，世界上真的有这样傻的人吗？搭上性命救了对方一次又一次。
初时他们并不相识，位置两相对立。
再而得知自己是计划的牺牲品，仍然发挥到相应的作用。
地牢太黑暗以至于外界的眼光太过刺眼，司空亭闭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也是这个笑容让他看起来真的是一个七岁的孩童。
他在魔界过得太好太舒心，以至于让他忘乎所以，得寸进尺，在这里没人当他是阶下囚，他却还当自己是鬼蜮少主。
潜藏在心底的迟迟没有说出口的歉意折磨他的胸腔，使他每时每刻都不得安宁。
司空亭知道，那是小白在等他去道歉。
到了面对面时他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也不知道在坚持什么，明明当事人都心知肚明，仿佛他固执地拒不承认就没有发生过那件事，他们还能回到从前一样。
司空亭想，如果真的说出来他利用小白，明知那场赌局极其危险，还执意将朋友的性命弃之不顾，那小白会怎样看他？
即使现在卫时岚没有杀他，那他们还会是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