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在流动吗?看不出来,但是,水里的一根根海草却如同草原上的飘带,在左右摇曳,蜿蜒如蛇,风也看不见,但是,风中的树叶却在悄无声息的斑驳着光阴,水的流动和风的拂动一样,皆如杜甫诗作《春夜喜雨》中的那一阕“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都需要受力物体的佐证,才能被心领神会的洞见得到。
五彩斑斓、形状各异的珊瑚礁,像极了春天里争奇斗艳怒放于南山坡的野花丛,煞是好看!
一条体型奇异且壮观的庞然大物,在通透洁净的、一面“海墙”式的巨型鱼缸里肆意捕食,正在“窝里斗”的两条蓝环章鱼和火焰章鱼觉察到了敌情,立马,炸毛似的支棱起了触手上的吸盘,一股脑溜进了山麓一般的玄武岩之中,受到威胁的美人虾们也当即迅速逃窜,于海草和珊瑚间拼命得寻觅着藏身之所,兜兜转转,终于,齐刷刷地钻进了一隅、趴伏着一只太平洋丽龟的礁石缝隙中,才又侥幸的躲过了一次致命的浩劫。
万季文非常喜欢他父亲送给他的这件堪称庞然大物的生日礼物:“逆戟鲸”,那是一条经过生物工程学专家,人为干预使其基因变异重组的、实验性的观赏鲸鱼品类,成活率极低,极其的罕见稀有,差不多两米长的鲸体通体通透,不贴身去看,打远处只能望见其蓝宝石般的眼珠、鲜红的内脏器官以及如同用羊脂玉雕琢的角齿和骨骼,“逆戟鲸”同水溶在一起,整面偌大的“海墙”似乎都是它的身体,近看,又如件晶莹剔透、鬼斧神工般的冰雕艺术品,简直是完美至极!
欣赏着“逆戟鲸”,万季文打开了投食仓,几十尾稚嫩鲜活的“黑尾仙”瞬间从投食仓口鱼贯而出,还未来得及细细品味巨型“海墙”的蔚蓝和壮阔,刹那,就被几几矫捷且极速扭转的双排锯角齿吞噬的一干二净。
透过通透的鲸体,那群一头雾水的“黑尾仙”被“逆戟鲸”体内剧烈蠕动的食道、胃、肠道所逐步酸解、消化、吸收的过程,被觑在“海墙”外的万季文一览无余,喔哦!这简直就是一条既血腥又艺术的水中尤物,大自然神一般的造物进化论所演变出的非凡奇妙以及全然超越了人类智慧所能诠释的“神迹”,于这条通体透视的“逆戟鲸”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观赏“逆戟鲸”所予人强烈的视觉冲击以及震撼感,令万季文十分享受他每次站在“海墙”外投食时所带给他的截然不同的暴力美学体会,况且,作为父亲不靳重金送给他的这件如此珍贵的生日礼物,万季文更是对“海墙”里的“逆戟鲸”百般珍视与宠爱。
昨晚,在自家的“豪登夜总会”里又鏖战了一宿,觉也没怎么睡好,临近中午了,还未醒透昨夜的宿醉,万季文无精打采的喂完了“逆戟鲸”,头昏脑涨的有点儿难受,感觉浑身乏力不大得劲儿,他打着哈欠踉踉跄跄的返回到办公桌,一屁股瘫坐在了老板椅上,昨夜嗨歌,一整包房的都在朝他溜须拍马,“啪啪啪”的都快拍红肿了手掌,酒意正酣的万季文兴致一起,嗨上了天儿,开了一宿的个人演唱会,嗨得嗓子直冒烟,此刻,万季文一呼吸胸口就有点儿发闷,他倚在靠背上使劲儿的喘着粗气,嘴里好一阵的口干舌燥,他捶着胸口咳嗽了几下,咽了口唾沫,不管用,当下,只想来杯他挚爱的、猛加冰的“手打鸭屎香柠檬茶”,大口畅饮,来灭一灭从喉咙里窜上来的火苗,遂唤醒了AI飞行器,下达指令让桑秘书赶紧送冰茶上来。
“万总,这是您要的加冰‘手打鸭屎香柠檬茶’。”桑晓将两杯冰茶端放到了万季文的老板桌上。
“我喝一杯。”万季文伸手,一把端起了冰镇带露的“手打鸭屎香柠檬茶”,“咕嘟咕嘟”就是一大口,迫不及待的浇灭了喉管里的那团干火,“你喝一杯。”接着,万季文瞅了一眼桑晓,抬起屁股,腆着啤酒肚将剩下的那杯冰茶推了过去。
不同于夜场里的那些娇艳欲滴的陪酒“公主”,桑晓有种独特的野性气质令万季文莫名心动,最起码“我行我素”和“桀骜不驯”这两种秉性,是受惯了异性吹捧的他从未遇到过的新奇挑战,万季文已经明里暗里的撩拨过桑晓不少次,似乎桑晓练过太极,总是被她四两拨千斤得给重重解围,越是驾驭不了的,越能激起万季文的占有欲,这是对于他自个儿那份不堪一击的自尊心所死撑到底的野蛮固执。
“谢谢了,万总,不好意思,我今天身体不适,不能喝冰水。”桑晓身着干练的职业装,修长的身材如若空姐一般,“您没有其他的吩咐,我就先回岗位了。”
看着桑晓高挑曼妙离去的背影,换作是哪位英雄都会浮想联翩一番,在各大夜店里被捧惯了且被冠名“公主杀手”的万季文,对于桑晓的不领情,顿时产生了严重的自我怀疑,“难倒,我还不够优秀!?”
不行,得动点儿大手笔。
在“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一方面,万季文总是在一次次刷新着“一掷千金浑是胆”的含金量。
万季文抬手,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日历,距离今天最近的、能顺其自然送礼物的节日,哎,恰好就是情人节。
送什么呢?
嗯......,哦,对了,就送块腕表,以表我心。
想到做到,万季文赶紧放下喝了一半、桑晓不领情的那杯冰镇“手打鸭屎香柠檬茶”,打开全息通讯链通了表商老刘,“上次,你给我瞧的那块腕表,还在吗?”
“哪块?”
“很独特,很别致,有陨石雕,你好好想想。”自打上次瞧完了那块罕见的陨石雕小金表之后,万季文便一直念念不忘,要不是女款,他早就戴在了自个儿的手腕上,“哦,对了,还配有万年历的那块小玫瑰金表。”
和大名鼎鼎“意飞氖特”集团的小老板打交道久了之后,表商老刘对于万少的脾气性格简直是了如指掌,按以往他们之间的成交经验,只要是万少主动找上门来的,势在表得,主要是人家响当当的富二代根本就不缺买表的那“三瓜俩枣”。
表商老刘思忖片刻,“哦,我想起来了。”其实,那块“陨石雕玫瑰金表”正好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可实在是不巧啊,万少,那块表,早已经被人给瞧走了。”表商老刘抓耳挠腮的看似是在为万季文深表惋惜,实则是在暗度陈仓,诡计着如何给眼前这位大冤种拿捏下套,可好趁机多赚些钞票,“那确实是块罕见的狠货,盘面是用来自天外之物的贵重陨石经大师精雕而成,配备着毫秒不差即精密又精准的万年历机芯,全世界都独一无二的一块小玫瑰金表,绝对的表中绝品,我都想自个儿留着当镇店之宝,一度舍不得出手。”表商老刘忍不住的拿起了他眼皮子底下的那块“陨石雕玫瑰金表”,在全息投影之下偷偷地赏玩,全息投影之上却堆出了一脸老褶的遗憾,“上次给你瞧,你也没瞧稳,我也是没辙,圈内圈外的都在争相加价收藏它,我也是顶不住盛情难却啊,好东西留不住啊!”
“出了多少?”万季文被成功入套。
连想都没想,表商老刘脱口而出,“十块!”表圈内众所周知,眼前这位“既憨厚又实诚”的表商老刘对于交易有个怪癖:他不爱收纸币,只爱收1Kg/块的大金条。
连眼都没眨一下,“翻倍,我给你出二十块!”万季文在全息投影面前伸出了一个大大的胜利手势,给了表商老刘一个无法抗拒且震撼人心的巨型金价,“不管怎样,把腕表给我追回来,补的这个差价绝对是亏待不了你。”
全息投影表商那边,老刘屏住了亢奋的喘息,反而表现出了一脸覆水难收非常难为情的囧像,须臾又改口道,碍于万少对“陨石雕玫瑰金表”如此的这般厚爱和投缘,他老刘仍表示可以拉下他这张老脸,去帮万少这个忙,尝试着去追回已经出手的那块“陨石雕玫瑰金表”,但老刘同时又表示,成不成还得看人家表主的取舍,把握是有,但不一定能百分之百的绝对拿下,反正是八九不离十,敬请万少等候他的好消息,表商老刘这个老戏骨把剧情的套路方方面面的演绎得无懈可击。
当然了,最主要的是,万季文也懒得去识破,能花钱办成的事儿都不叫个事儿,任凭他表商老刘费尽心机的去施展演技,老奸巨猾,小丑似的,与他又何干?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大早,表商老刘就传来了好消息,说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了表主忍痛割爱,还说,要不是提到了鼎鼎大名的万少要接手,对方才给了他老刘这个莫大的面子,要不然,甭管提谁都不好使,无论加价多少人家都不卖,凭得全是一个配不配、够不够资格。
表商老刘的一席马屁拍的万季文心里那叫一个美,连连拍手称好,“好好好,这事儿办的漂亮,还是你老刘有能耐,就该当你老刘发大财,腕表追回来就好,行!不说一些没用的了,我这就去给你准备金条,把表给我保管好了,最迟,今天下午,我派人去取。”
关了表商老刘的全息通讯,万季文立马又链通了他的贴身保镖武承休,“你来公司找桑秘书,去我的藏品馆取二十根一公斤规格的金条,待会儿我给你发个联系方式,下午,到老刘那给我取块腕表,稳当的,我急用,别出什么岔子。”
“好的,万总,我办事您尽管放心,保准办的妥妥的。”关了全息通讯,看着万季文发来的取表地址,武承休一撇嘴倒吸了口凉气,腮帮子瞬间又像被针扎了一般,后槽牙沸沸的疼。
事儿赶事儿的也是凑巧了,武承休早就预约好了今下午的专家号,去给他的后槽牙“杀神经”,牙疼不是病疼起来是真要人命,自打患上了牙髓炎,武承休只能吃软的喝热的,半丁点儿的凉东西都嚼不得,每到晚上睡觉,只要是躺在床上,后槽牙根里的那些腐化神经就会被丧失重力拉扯的血液全力冲击,像是在拿着钢针使劲儿得扎武承休的腮帮子,让他一个流血不流泪活生生的硬汉,硬是被牙疼折磨得彻夜难眠,只能靠大把大把的“布洛芬”去象征性的慰藉一下早已是千疮百孔的腮帮子,治表不治根,根本就无济于事,酷刑一般熬过了多少个坐着打盹到天亮的夜,各种生不如死的煎熬只有他自个儿才知晓,牙实在是疼烦了,顶不住了,爆脾气的武承休好几次都差点儿去拿把钳子,亲手把自个儿那该死的后槽牙连根带梢一起给拔掉。
好不容易才熬到了“杀神经”的日子,治好了后槽牙,能吃能喝还能睡安稳觉,武承休自是梦寐以求,求之不得,于是,他把俩手下叫进了“豪登夜总会”的安保室。
武承休把取表的联系方式发给了王启后,“你俩先去公司总部,找桑秘书取二十根一公斤规格的金条,带好了,下午,再去我发给你们的那个地址,给小老板取块腕表。”伸手,武承休捂了一下刚刚疼过去的腮帮子,“这么贵重的东西,本来,我得亲自去办,可我这牙,疼得实在是有点顶不住,我早就和门诊那边预约好了今下午的专家号,可这事儿都碰巧了,我也是抽不开身,你俩,我还比较信得过,这事儿就交给你俩去办,一定要速战速决,马虎不得。”
王启后和霍桓信誓旦旦的接下了武承休的紧急任务,俩人出了“豪登夜总会”,直接就去了“意飞氖特”的总部大厦。
万季文已经跟桑晓那边提前交代好了,他的保镖武承休来公司之后,让桑晓领着,到地下一层他的私人藏品馆,去取二十根一公斤规格的金条。
踏入“意飞氖特”公司的前台大厅,仿佛置身进了一个通向未来世界的梦幻入口,温润光泽且具有玉石质地的天花板上,装置着一整排以太阳系为设计蓝本的巨型水晶吊灯组,极其的宏伟壮观,将偌大的前台大厅映照的异常通透明亮,细腻而坚硬的地面上铺设的是人工合成智能型的“仓山白”大理石,其最大的科技之处就在于,可根据实时感受到的温湿变化来调整“仓山白”的色泽和冷热状态,常年散发着与温带海洋性气候一样冬暖夏凉的宜人气息。
大厅的中场,投射着一幕巨副全息投影,与“豪登夜总会”投放广告时里面的主角一样,还是那具“水晶头颅、核仁般的大脑闪烁着绿光”的智能体在展示着“意飞氖特”最新的科研成果和项目动态,“智能体”用各种奇思妙想的科幻语境在诠释着“意飞氖特”的品牌文化以及超级AI的宏伟蓝图,“她”空灵而又异域的嗓音,仿佛来自遥远的未来星系,将引领着人类走向不远将来的超现实世界。
王启后和霍桓一路往前走,在大厅的尽头,映入他俩眼帘的是,一架悬浮式“下弦月”造型的接待前台,整个台面氤氲着象牙白色的暖光,自打一进入大厅,远远的望去,就让人对其滋生了一种充满了神秘基调的高级感。
接待台的两侧分别摆放着两盆高大且惊艳的深海珊瑚礁,经过生物基因改良,它们触手般的枝干能捕获空气中的震动频率,从而呈现出呼吸状的炫彩律动,像极了两盏剧烈燃烧的熊熊火焰,画龙点睛般,给整个大厅涌现出了一派生机勃勃的万千气象。
王启后向前台接待员表明了来意。
不一会儿功夫,桑晓就从电梯里走了出来,见武承休没来,便问,“哎,说好的武承休怎么没来?”
“哦,武哥,他牙疼的厉害,早前,他就跟医院预约好了专家号,今下午要去看牙的,实在是脱不开身,就叫我哥俩来代办了。”说着,王启后便走到了“下弦月”前台,朝桌面上的全息投影机输入了一串数字密钥,紧接着就全息投影出了武承休提前录制好的一段“代办说明”。
确认完了身份,“那好,跟我走吧。”桑晓领着王启后和霍桓进入了电梯,按下了负一层的按键。
严密的安防设备通过桑晓的虹膜授权,缓缓打开了万季文私人藏品馆厚重的保险门,刹那,一缕古朴陈香之风气冷不防的窜入了他俩的鼻息,沁人心脾。
随后,俩人跟着桑晓走了进去,虽然已经做好了开眼界长见识的心理准备,可当王启后踏入馆内的那一刻,还是被眼前的一切所震撼的五体投地,霍桓更是被惊讶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整个收藏馆内被装饰的如若宫殿一般,金碧辉煌的烛台水晶欧式吊灯从天花板上垂下,散发着穿越千年的光芒,映照在华丽而细腻的波斯地毯以及挂满了名画和雕塑的墙壁之上,无不彰显着豪门贵族的极致奢华,让没见过大世面的王启后和霍桓打心底的开始发怵,举步之间变得蹑手蹑脚。
馆内的中间场地,陈列着一座狭长且敦实的防弹玻璃展示柜,其内珍藏着从宋代的哥窑、钧窑,到明清的官窑、民窑,各类窑口胎质釉色精美绝伦的瓷器在此汇聚一堂,还有令王启后目不暇接的各式珍贵玉器和璀璨珠宝,满眼的熠熠生辉,无不价值连城。
越过展示柜,赫然,一辆辆燃油时代的豪华古董轿、跑车悉数罗列开来,一股浓烈的机械美学气息,朝着痴迷于汽车的霍桓扑面而来,让他仿佛一下穿越了时空,回到了从前那段崇尚自然吸气和大排量引擎的汽车盛世,令霍桓着实的狂喜不已,他恨不得当场就开走哪怕是其中的任何一辆,让他当牛做马他都心甘情愿。
再往前,穿过一片老式红木家具收藏区,在南面墙角的一隅,桑晓停了下来,她指了指眼前的一大张刺绣着“花开富贵”的青色绸缎,“喏,掀开吧,就在这里了。”
王启后和霍桓一人一头牵着绸缎,从下至上,缓缓的掀了起来,顷刻间,一人多高的一座用金条堆积而成的“金山”,赫然,金灿灿得呈现在了他俩眼前,当场就被震撼的瞠目结舌,俩人彻底得傻在了那里,大脑皮层被金灿出来的冲击波所彻底沸腾,随即,面对强烈刺激,应急反应似的,俩人异口同声的爆出了那句无法自已、无从释怀的经典粗口,刹那,被偌大的藏品馆以“余音绕梁”的方式永久收藏。
早就预料到了王启后和霍桓掀开绸缎时的惊讶表情,但万万没想到会是如此的生猛,桑晓“噗嗤”偷笑了一下,接着,转身,从一架黄花梨万历柜中取出了一只黑皮手提箱,交给了王启后,“装吧,一共是二十块金条。”
王启后接过皮箱后,桑晓又开玩笑道,“留心点啊,装多了,你们可出不去,装少了,可算你们的啊!”
王启后和霍桓知趣儿的朝着桑晓相视一笑,随后,俩人颤抖着往皮箱里装起了金条,一根、两根,捧在手里沉甸甸的,激动万分,三根、四根,肾上腺激素陡增,像是在做梦,五根、六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