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老爷子本来还想着能够蒙混过关,没想到林暮汐这么实诚,竟然说到这个份上了,就差直接捅破这层窗户纸了。
“其实我认识的墨家,也就那么一家,”老爷子低声说,“孩子,是我想的那一家吗?”
“是。”
凌老爷子明明都没说穿是谁,但林暮汐这边回答的很快,几乎是立即便点头开口说了。
这样的反应,倒真的是让凌老爷子再一次被林暮汐给逗笑了。
凌老爷子低声说:“我本来也觉得像你这么优秀的孩子,理应眼光也不会差,你能找到更好的,我也替你高兴。”
“难怪你不愿意采纳我的提议,原来是有了墨家的……算了,算了。”
凌老爷子的视线微微一瞥,扫过了旁边的凌逸峋,眼神之中带着一些遗憾。
凌逸峋端正跪在地上,在老爷子说话的时候完全没有插半句嘴。
只是,凌老爷子看着他的目光依旧带着隐晦的意味。
林暮汐倒是觉得无所谓,甚至都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里,而是开口说:“你早就应该点到为止了,我要是知道你有这么大胆的想法,我都不会接你这句话。”
凌老爷子嘴角上扬,显然是心情挺好的。
“行,算我的不是,”老爷子开口,“我以后就不说这个了。”
以后?
还想要以后呢?
林暮汐其实很想说一句实话,那就是——
都不知道老爷子到底能活多久呢,还以后?
林暮汐的眼神之中都带着一股子怜悯,只能说:“这种事情都讲究一个缘分的,别人插手的姻缘也不见得能够好到哪里去,还是看开的好。”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既然还能有这样的觉悟。”
凌老爷子轻声开口。
卧室里本来就没多少人,凌逸峋进门来了之后,也只是保持谦卑和恭敬的态度在做事,甚至在老爷子的病床前时都没有抬起过头来。
凌逸峋是比较惊讶的,同样又觉得挺理所当然的。
惊讶的是林暮汐竟然在老爷子的面前能这么大大咧咧,无所顾忌;至少老爷子这么多年来,浑身上下都是沉淀之后的威严,属于不怒自威的那种。
这样的人不管在哪里,在什么人面前,都会让人心生忌惮。
可是现在,老爷子对于林暮汐而言,林暮汐完全没有任何畏惧的意思。
凌逸峋嘴角上扬,对这样的场景又觉得很意料之中。
“既然我的提议被你给拒绝了,那你想要什么?我可以尽力满足你。”
老爷子低声开口。
林暮汐微微眯起眼,盯着这边跪在床边的凌逸峋,开口说:“老爷子,我的事情倒是不着急,你孙子来了,还给你带来了补品,要不要先吃了再说?”
毕竟从刚才到现在,林暮汐就看见凌逸峋端着这碗乌鸡汤,举着跪在地上,同样的动作一直都保持着,完全没有动作的样子。
挺辛苦的。
当然,林暮汐也不是心疼凌逸峋,只不过是顺口一提罢了。
加上林暮汐现在就算是想说墨家当年的事情,那也不希望凌逸峋在场。
于是,这件事也就只能够耽搁了。
凌老爷子像是被提醒了一样,这才把视线转移到了面前凌逸峋的身上,目光瞥过他手里的汤碗,低声说:“那就尝一尝吧。”
“是。”
凌逸峋立即开口。
恭敬的声音传来,一丝不苟,凌逸峋立即膝行着上前几步,舀动了保温杯里的鸡汤,吹了吹后,送到了老爷子的面前。
“爷爷,您请。”
凌逸峋低声开口。
其实林暮汐一直都知道大家族阶级分明,有的地方等级更加森严,她这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种等级分明。
墨家虽然规矩多,但也没到这个程度。
林暮汐心想,或许是因为凌逸峋是这个家里的私生子,所以地位便格外的低下一些。
老爷子并没有觉得凌逸峋做这些有不妥的地方,相反,他或许还觉得理所当然,或许是因为早就习惯了,因为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相处的模式。
“爷爷,小心烫。”
凌逸峋细心的吹了吹之后,才送到老爷子的面前。
其实做完了这些动作,这鸡汤根本就不会烫了,但是凌逸峋还是做到了极致。
“好,”凌老爷子点点头,喝了一口之后,眼神有些浑浊的开口说,“吩咐你在外边做的事情,你都做的怎么样了?”
凌逸峋闻言,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在场的安琦和林暮汐。
“她们在也没关系,”老爷子诚恳的说,“就在刚才,我已经宣布了,要把我找九桉的事情公之于众,如果她们两个有线索的话,想必应该也会十分愿意为我提供。”
毕竟是凌家的百分之五十的家产。
换成是任何人,都应该不会和钱过不去的。
凌逸峋显然也是刚才才得到这个消息,有些诧异,但也有些意料之中,他好像早就预料到了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所以点点头:“我知道了。”
“你就不惊讶吗?”老爷子低声询问。
凌逸峋抬起头,回答说:“我惊讶?我为什么要惊讶?爷爷,您做的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的考量,我相信爷爷的选择和计划。”
老爷子听完了之后沉默不语,一呼一吸的,平稳好了呼吸。
“你就这么相信我?”老爷子呼吸困难,但也在努力的开口。
“相信,爷爷。”
凌逸峋垂下脑袋,回答的很迅速。
也十分的坚定。
一侧的林暮汐看见这一幕的时候也挺佩服凌逸峋的,就这样的表现力,她要是老爷子本人,也会喜欢凌逸峋这样的孙子。
又听话又忠心,关键是还很孝顺。
而且凌逸峋的这张嘴哄人的时候格外厉害,林暮汐听见了都觉得极其好听,更何况是老爷子本人了。
老爷子继续说:“你难道不生气?不愤怒?不觉得不公平?不觉得我老年痴呆吗?”
这些反应其实老爷子在心底里也都猜测到了。
毕竟刚才凌家的那些人就是这样的态度。
凌家人从听见他要把家产分出去给外人,还要昭告天下要找凌九桉的事情之后,每个人的心思和神态就都摆在了脸上。
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来龙去脉。
凌逸峋倒没有太多的情绪,他似乎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淡淡的,不管老爷子下达怎样的吩咐和命令,对于他来说,都是只有遵从。
“我并不生气,”凌逸峋开口,“我能够理解爷爷想要找回孙女的心情,就像爷爷平时对我们这些子孙很严厉,但其实在心底里也还是关心爱护我们,是一样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