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不许我出面为史家奔波,才几日,老爷是忘了?”
“我不曾如嫡姐那般学过女师的课,什么女德女戒,字不识一个,学狗屁的道理。”
“我不见二房奶奶是太太吩咐的,太太还下令,不许王琦踏入府门半步。”
“老爷是嫌我没用,凑不出二百贯钱,拿女眷私宅那点子事,存心臊我呢。”
木佳眼泪大滴的落:“上次已经得罪过老爷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是无论如何都越不过太太,老爷请回吧。”
木有志大怒之下一把摔了竹木的茶杯。
茶杯落在地上完好无损,木老爷差点没气晕过去,高高举起鸟架子。
那疯狂,不管不顾往下摔的架势,吓得满厅堂下人围到木佳前面。
木有志暴怒的声音仿佛能穿透屋顶:“逆女,从小我就不喜欢你的性子,早知你这样忤逆,不如趁早打发了,看了生厌。”
木佳满脸倔强:“我自小就被打发到柴房边上的屋子住,没扰过老爷的眼。”
“是老爷硬要我嫁的,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如今嫁了人,老爷还厌我,日后不见面就是了。”
木有志抱起装满铜钱的箱子,临走时的眼神像是盯着仇人。
木佳怔怔坐在厅堂哭了许久。
平妈妈忧心的不行,哄也哄不过,只得请来尤母。
木佳瘪瘪嘴,抱起尤母哭成了泪人。
尤母无措了一会儿,顺着她的脊背:“好孩子,别哭了。”
木佳在哭她自己。
她的生身母亲是嫡母的丫鬟,唯唯诺诺胆小如鼠,不敢在嫡母面前说一句硬话,背地里嫌弃她是个姑娘,对她冷冷淡淡,不管不顾,七岁那年病逝了。
父亲厌恶她的平凡,不肯见她。
等她及笄了,把她塞进尤家是为利用。
太太因着她肚子里的孩子爱屋及乌,从前连面都不愿意见。
大爷心肠软,待她似路边伤痕累累的流浪狗,只有怜悯,无关情爱。
直到她闭眼死去,她都没有得到任何人的爱。
她是贫瘠的,所以上辈子木老爷稍稍给个好脸色,她不顾一切飞蛾扑火,活活把自己折腾死。
她用一条命换来的清醒,看到了最残酷的事实,没有人纯粹的爱过她。
木佳带着浓重的鼻音:“让太太见笑了。”
尤母叹了口气:“你做得很好,以后木家上门,你别见了。”
小芦蹲下来,捡起鸟笼子:“奶奶您瞧,这鸟还活着。”
木佳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拿去挂在廊下吧。”
她要留着这对鹦鹉,每日都看着,时刻警醒着。
木佳亲自搀着尤母落座:“听老爷说,二爷替他解决了史家的麻烦,我竟不知二爷那么大的本事。”
尤母脱口而出:“二房出面了?!!”
木佳点点头:“咱们尤家清清白白好几代,又仰仗二老爷,才能有今日光景,分了家,二爷也姓尤,太太不妨查一查,若有岔子,趁早收拾了。”
尤母当即喊来周响去打听,又让习妈妈去账上支二十贯银子。
“这笔钱本就该尤家出,没得为了二十贯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你只管同我过好日子,养好身子,否则咱们娘俩岂不是守着无用的银子枯过日子。”
木佳红了眼,强忍着泪水:“谢太太。”
尤母语重心长:“等你诞下大房的子嗣,无论男女,我把管家权移交到你的手上。”
这么一通安抚,木佳情绪才平静下来。
当晚周响得了消息回来。
二爷邀请白大人于醉香楼相聚,之后出入蕲州各位大人的府邸,全都遭到了拒绝,没人敢替二爷通路子。
五日过后,周响派去盯着的下人,瞧见二爷带着一箱子钱进了木府。
木佳心里有了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该不会二房为了把她弄出府,应了木老爷的难事。
利用尤家的人脉关系不成,捏着鼻子做个冤大头,替木老爷掏税款吧。
二房哪来这么一大笔银子?
尤家祖上传下来分家的规矩,尊父辞世,嫡庶皆成婚,方可分家。
嫡出的长子继承蕲州尤家祖宅,嫡出的嫡长孙成婚,祖宅分给嫡长孙。
这也是大老爷不敌二老爷本事,也能长久住在蕲州祖宅的原因。
大老爷和二老爷各分得蕲州地界的二十五亩良田,两处一进的宅房。
大老爷得了一处种着瓜果菜的农庄子,一间米面铺子,一间布料铺子。
二老爷得了一间书肆,一间茶馆,一间香烛铺子。
账上的一千八百贯,各分得八百贯。
木佳陷入沉思,无意识捏紧手里的扇柄。
大老爷病逝,二房三房成了婚,按着祖宗的规矩分家。
祖宅,铺面,田产,分不得庶出子。
按照尤家账上的银子,嫡系分得六成,庶出分得四成。
大老爷这一支,只有大爷这么一个嫡子。
大爷尤奉恒继承尤家祖宅,二十五亩良田,两处一进的宅子,一处种着瓜果菜的农庄子,一间米面铺子,一间布料铺子。
太太掌家有方,架不住大老爷花天酒地。
大老爷逝世,账上的钱,由七百贯,增到了一千二百七十三贯。
三房三爷尤言恒成婚用了一百五十六贯,账上剩了一千一百多贯。
三爷成婚六个月后,二老爷和尤家族老做主分了家。
账上有一千二百多贯,大爷只要了六百贯,其余的让二房三房分了去。
二房三房各分了二百五十八贯,没地方住,求到太太跟前。
太太心肠软,做主把城北两处一进的宅子供二房三房暂住,只说等二房三房置办好宅子再搬出去。
木佳满脑袋热汗,不断扇风。
分家后,二房用分来的钱雇佣丫鬟下人,买下十亩地。
三房三奶奶云翠兰母家是做酒铺子生意的。
云翠兰靠着母家的帮持在城北盘下一间酒铺子,赚足了银钱,重新置办新的宅院,搬离了太太的房屋,买了十好几亩地。
要说三房掏出二百贯,木佳不疑有他。
二房日子过得稀里糊涂,住的还是太太名下的房屋。
怎能拿的出二百贯?
尤母怒拍桌子,叫周响不惜任何代价去城北打听清楚。
周响花了六钱,找了个面生的,外地的农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半个月后才把农夫送到二爷地里做活。
打听出来二房这里头的实情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