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睡了一觉，尤府变天了。
禾姨娘满脸哭丧拾得包裹，领着丫鬟小青一步三回头。
半路撞见吴姨娘，禾姨娘笑开了花：“哎呦，我当妹妹仰仗太太，能留在府里呢，原来和我一样，也得走啊。”
吴姨娘狠狠剜了眼禾姨娘，想到什么嘲讽的笑：“一样？倒也未必，听奶奶身边的丫鬟说，太太可是准备把你遣散出门的。”
“你还是滚回屋里好好收拾收拾行李吧，免得少了几样，出门不好过活。”
禾姨娘气归气，长了个心眼，思索着吴姨娘的话。
如今大房全指着大奶奶的肚子。
太太连亲侄女都能送上山，更何况她这个没有根基的姨娘。
遣散，怕是真的。
尤府有二老爷撑着。
大房有田产，有铺面，家底厚实。
尤家在蕲州扎根多年，根深地厚，哪家不敬着。
真要是被遣散出府，她指定被老子娘当做货物许给旁人换银两，给她几个弟弟娶媳妇。
她在尤府做姨娘，有月例银子，有丫鬟伺候，不用服侍男人，不用应付蚂蟥似的娘家人，日子岂不畅快？
不行她得想办法留在尤府！
禾姨娘忙回屋把压箱底的盒子拿出来抱在怀里，对丫鬟小青嘱咐道：“你去灶房偷一块生姜，哎呀愣着做什么，赶紧去啊。”
生姜碾成汁水，沾上帕子，禾姨娘哭的那叫一个声泪俱下。
“大奶奶哎，我的好奶奶，能不能让我在屋子里抄经，我舍不得大奶奶。”
说着，禾姨娘跪在木佳脚边。
木佳眼神示意丫鬟小芦去把人搀扶起来。
小芦不肯，只当看不见。
平妈妈见状叫院子里的婆子进来，生拉硬拽把禾姨娘从地上架了起来。
木佳清了清嗓子：“去山上抄经静心是太太的吩咐，我可左右不了太太的决定，你且去吧，过几日等太太心情好了，我去求太太，保不齐太太开恩。”
禾姨娘能从那么多丫鬟里头杀出个姨娘的位置，岂是蠢的。
听出来木佳的搪塞敷衍，禾姨娘身子往下坠，又跪下了。
“奶奶，大爷去了，我能依靠的只有奶奶您了，您要是不让我在您跟前伺候，我活着也没意思了。”
“只求奶奶发发善心，把我当做小猫小狗留在身边，让我有机会伺候奶奶，报答奶奶的恩情。”
木佳眉梢一挑：“这是说的什么话，太太让你和吴姨娘去山上抄经静心，又不是打发到山上，不许你回来。”
禾姨娘捧着盒子：“前几日奶奶身子不爽利，我这一肚子的话没处说，就是太太不让我去山上抄经，我也是要把这身契送到大奶奶手里的。”
身契？
木佳身子一顿：“你已是正经的姨娘，什么身契不身契的。”
太太抬她为大爷的姨娘，这身契便交与了她。
她身无长物，不想被驱逐出府，只能把身契交到大奶奶手里，以求大奶奶安心。
换做先前的奶奶，她是不敢交出去的。
这位奶奶入府的时日，她在旁看的清清楚楚。
比先前那位善，没什么腌臜手段，不屑争宠，是个淳朴的。
在这位手底下过活差不到哪去，再者说，不交身契，太太也不会让她留在尤府。
禾姨娘满脸讨好的笑：“奶奶收了这身契，也好让我安心的去。”
捏住禾姨娘的身契，她把禾姨娘发卖了，哪怕打死了，在官府那儿是没错的。
如此，倒也不必急吼吼把人打发走。
只是让禾姨娘去山上抄经，她就察觉出太太的意思，还能及时断腕保全自个，倒是聪明。
平妈妈从禾姨娘手里接过盒子，拿出里头的身契交到木佳手上。
木佳看了眼身契，还想推辞一番，二房的王琦不请自来，还没跨进屋子的门槛嚷嚷道：“这是怎得了，禾姨娘怎么跪下了。”
木佳样貌普通，颜色寡淡，五官并不出众，唯独那双黑黝黝的眼睛，仿佛能洞察人心。
让木佳这么静静注视着，王琦嘴角笑容有些僵硬，不自在挪了挪视线。
瞧见木佳头上佩戴的镂空金花双股钗，王琦忍不住嫉妒道：“大奶奶，大爷刚去世没多久，你这穿金戴银的，不合适吧。”
面对上辈子害她惨死的仇人，木佳不一簪子戳死就不错了，哪还有心情好好应对。
木佳故意扶了扶发髻上的钗，眼皮一抬：“太太嫌我穿的太素了，大清早的到我房里，让我戴上这钗，妹妹这样说，是指责上太太了。”
王琦脸上挂不住了：“哪的话，妹妹也是好心告诫。”
跪在地上的禾姨娘怨上二奶奶王琦了。
她眼睛被姜汁熏得快要哭瞎了，才换来大奶奶松口，眼瞅着要成事，半路杀出来一个二奶奶坏她好事。
二房三房已经分出尤家，二房二奶奶整天的登府进门捞好处，对大奶奶指手画脚。
大爷在世，她为着争宠视而不见。
仰仗大奶奶过活，她还能让二房的欺负到奶奶头上？
“二奶奶别怪我多嘴，大奶奶再怎么说也是您的长嫂，有什么话不能私下里规劝，非要当着我这个姨娘，丫鬟婆子的面，指责大奶奶。”
“大奶奶上面有太太，二奶奶管着二房府里大小事务，还能抽空跑来大房，规劝我家大奶奶，可真是操心了。”
得了木佳一个赞许的目光，禾姨娘更卖力：“横竖今个得罪二奶奶了，二奶奶，这是我家奶奶的院子，您怎不着人通禀一声，也好叫下面的备茶水。”
“门子串的，比外头平常人家还自在。”
王琦脸色发青，蹭的一下站起来：“你一个姨娘也敢在我面前指手画脚，谁给你的勇气！”
禾姨娘轻蔑一笑，也跟着蹭的一下站起来：“别说姨娘，就是丫鬟，也得讲规矩。”
王琦大怒，高高抡起胳膊就要给禾姨娘一个大耳刮子。
禾姨娘反应极快跪了下去，害的王琦差点闪到腰。
王琦还没站稳身子，禾姨娘哭天抹泪道：“求奶奶给我做主，我是大房的姨娘，不是二房的，二奶奶说不听，要动手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