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屏住呼吸,提心吊胆经过共用洗漱区,迎面而来两个女同事。
她们手挽手,各自捧着蓝色盆子,盆子里摆放着洗发水、香皂、沐浴露、梳子、牙刷牙膏,还有一些换穿的睡裙。
“小辰辰,你才下班啊,我们都要洗澡了!”
“小辰辰,你宿舍就你一个人住,晚上闹鬼看你咋办!哈哈!”
她们也是包装部员工,是六组的赵大女、赵小女。
亲姐妹两人,年纪相差不到一岁,赵大女士8月份出生21岁,赵小女士7月份出生20岁,也就是说相差11个月。
同事们就当着她们姐妹的面议论,她们父母也太着急了,这才刚出生老大,月子里就着急造娃。
赵大女不仅不生气,反而笑道:“家住山里,没有通电,天黑后只能上床睡觉,不造娃能干啥?”
赵小女也跟着笑道:“我们那边习俗都这样啦,世世代代住在山里,在山腰种植旱稻,山顶念小学。春天来了下河摸鱼,夏秋在山里打猎,冬天挖旱笋和逮竹根鼠,真的没有其他娱乐。”
开始开玩笑的女同事们,慢慢收敛笑容。
玩笑不应该开在她们纯真的身上。
没有娱乐,但生活也可以多姿多彩。
记忆里的杂工江辰,来自农村大山,各方面的物质条件好很多,不像赵氏姐妹所在的山里没有通电。
却能够感同身受她们的难处,所以从未取笑她们,一次都没有。
因此,赵氏姐妹对他很亲近,不把他当外人,也不当做成年男子看待,只当做身边的小弟弟。
“鬼,两个女鬼!我才不怕,晚上专门等女鬼来,我一口气吃掉姐妹鬼!”
江辰学着杂工江辰的样子和口气说出这话。
添加了前世的玩世不恭!
太正经不好,尤其是青春年少之时。
“去你的,想吃我们,你想得美,我们可不给你吃!”赵小女用手抓住一瓶洗发水,往江辰身上戳去。
赵大女拎着换穿的睡裙罩过去。
江辰身子一闪,贴着墙壁,侧身快速闪过。
差点脑袋被裙子罩住,那还得了,这可是他们换穿的睡裙,传扬出去,还不被社死!
一溜烟,窜到楼道尽头,掏出钥匙。
卡塔!
门打开了!
宿舍里摆放着六张铁架子床铺,左右各三套,分为上下床,中间隔着一米五左右的过道。
宿舍靠西是一堵墙,墙上半边是窗户,另外半边是一扇小门隔开阳台。
阳台很空旷,护栏是实心墙体,大概在一米二左右高度,没有安全防护栏。
江辰扫过去,觉得阳台不安全,这种阳台极其容易出现坠楼事件。
记得前世的哪一年来着,隔壁市的工厂里有十几连跳,震惊龙国。
不安全,不安全!
江辰内心激起一股责任感,一定要想办法让工厂安装防护窗,消灭安全隐患。
靠左边中间这铺床叠着竖条纹的被子,墙上贴着德华侧面帅气深沉的海报,还有C罗的经典庆祝进球姿势。
床上摆放着几本书,书棱上贴着莞城图书馆标识。
床下摆放着一双凉拖鞋,一双黑面白底布鞋。
隔壁床铺上是一个编织袋,袋子里是两件秋衣,两条秋裤,一件发白的T恤,和一条大概只值八块钱五分裤。
窗台上摆放着一个绿色塑料口碑,一管两面针牙膏。
没了,什么都没了。
这就是杂工江辰所有的财产。
“唉!”江辰叹了口气,为这具身子的穷感到震惊!
记忆再次抽取出来,一个月的工资是950元,每个月只留了20元,其他930元去银行汇款给家里。
20元能干啥?
洗漱用品买一次都嫌不够!
江辰目之所及,没有发现有洗发水,洗发露,连一枚两块钱的香皂都没有。
只发现窗台下面一小袋两块钱的杂牌洗衣粉,叫什么“乱戳”牌。
从来没听说过这个牌子。
江辰把门关上,来到床边坐下,闭上眼睛,感受下杂工江辰为何要把钱全部寄回去。
过了一会,
江辰感到鼻腔一阵酸楚,眼里涌满泪水。
家里父母照顾着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而父母身体不好,父亲前些年腿断了,无法干活。
母亲得了肺病,诊所医生让去县里医院检查,因为没钱一直没去查看,开始咳血。
弟弟妹妹一个上初中,一个上高中,正是花钱的时候。
父母搀扶着去学校,请求减免学杂费,学校方让两人去找教育局。
再后面……
也正是在父亲腿断的那年,掏空了家里唯一的六千块积蓄,做了截肢,后续院方要求住院半个月,等待伤口愈合。
可是实在拿不出一分钱,亲戚们一个个都退避三舍,不知不觉断了往来。
不得已,江辰父亲拄着雨伞,在母亲含泪搀扶下,忍着疼痛回到家里。
生活仍然要继续下去,父亲没有尊严而艰难的活着。
母亲向村里唯一的赤足医生要了草药方子,去山里寻了三味草药,回到家里按照赤足医生吩咐,捣碎之后敷在截肢断口处,持续十多天,这才止住陆续外渗的血水。
母亲照顾父亲,以及三个小孩,不得已白天去砖厂做最累的工种,掏煤窑灰。
屋漏偏逢连夜雨,刚过去一年多,母亲得了肺病。
江辰在第二年,父亲腿部伤口愈合之后,主动选择辍学,留了封信,独自一人步行六百多公里,经过七天七夜,才来到莞城。
那时不像多年之后,到处是用工荒,随便一个人都可以进厂找到工作,而是一个岗位几十人挤破头。
基本是介绍,搞小团体和帮派。
什么衡北帮派,阜南帮派,闽西派系,浙东派系,洞庭湖派系……不是帮派推荐,没办法进厂打工。
进帮派需要缴纳两百块。
江辰没有钱,有的话也不会步行六百多公里,一分钱都没有,路上吃的是路边野果,喝的是河水。
没有工厂录用他,他只好睡大街。
路过一辆车,停下来,往他前面丢了一张10块钱。
江辰感到很诧异,他不是乞丐,极力要将钱还给这位好心人。
再后来,好心人带他进入金圣诞礼品厂,安顿他做了仓库杂工。
这一做就是五年,从他17岁开始,做到现在22岁。
这五年里没有再见过那个人,只知道对方是个女人,开着一辆白色的小轿车,当时她的的年纪有三十多岁,长得很漂亮。
江辰一直没有离开金圣诞礼品厂,其中一个原因便是感恩,希望再见到这位在困难时候给他提供帮助的女人。
在这五年里,江辰办理过莞城图书证,每个月都会去图书馆借书,甚至自学了大学里面的微积分课程。
谁承想,上个厕所,就变了个人。
江辰重生了。
重生在同名人身上。
江辰抹了一把噙满的眼泪,自言自语道:“占用你的身子,你父母就是我父母,你弟弟妹妹就是我的弟弟妹妹,我会替你照顾他们,让他们过上幸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