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父亲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在告别。
这么多年过去,再大点的仇恨也烟消云散随风而逝。
再回想起来,那天最清晰的细节居然还是父亲隐在窗后无声的那句“保重”。
一双手驾轻就熟的搂上来,梨花的香气浅浅,就像幼时母亲柔软的手臂把他环抱在臂弯讲故事。
谢越带着安抚性的轻轻用手拍了拍他的头:“都过去了。”
这个一贯冷静自持的少年,现在想想不过也18岁,但每次出了事情,他总是第一时间能够安抚谢越的情绪,好像只要有沈闻洲在,他就算把天捅个窟窿,沈闻洲都会冷着俊脸帮他补好。
谢越心里涌起一股酸涩,大抵是经历过一样失去至亲之人的苦楚,所以才更能感同身受。
谢越又忍不住抱了抱他。
长期练武的缘故,沈闻洲的肌肉格外紧实,这在他的外表上完全体现不出来,可一旦有接触,比如现在,那股还带着雄性荷尔蒙的侵略气息就异常明显。
虽然三年前已经正视过两人的体型差,但这几年随着沈闻洲像拔条的树苗一样比他高一个头,谢越还是感到了不容忽视压迫感。
他仰起头才堪堪与沈闻洲面对面。
谢越打趣:“你再长高几年,可能我都看不到你了。”
沈闻洲偏头笑出声,没说话,只是用手轻搂了下谢越的腰。
谢越的腰真的很细,沈闻洲在心里木量了下,他的手臂恰好可以将谢越的腰一整个圈进怀里。
暧昧丛生之间,冯然迈着碎步匆匆前来。
看到这一幕,下意识的说了句“哎呦”。
谢越一猜就知道这老伯肯定误会了,刚想解释。
冯然又把双手并起挡在眼前,一副我什么都没看到的表情。
沈闻洲无可奈何的喊了句:“冯伯”。
冯然这才从两掌的缝隙之间抬眼,谢越已经退出沈闻洲的怀抱,两人之间留着40厘米的安全距离。
冯然放下手,按耐住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
看着谢越说道:“饭菜已经备好了,老奴刚想叫少爷吃饭。”
谢越:“?”
你叫沈闻洲吃饭跟我说什么?
沈闻洲整理了下那纯黑的外袍,转头看向谢越:“去吃饭吗师兄?”
谢越还在琢磨冯然看他的神色,本着为沈闻洲清誉的着想,打算找个适当的借口跟冯然解释一下两个大男人刚才为什么会拥抱这件事。
沈闻洲的话被当成耳旁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倒是冯然在旁边一脸欣慰的提醒:“谢公子,公子要你跟他去吃饭。”
谢越噢了一声,任由沈闻洲牵着他的胳膊往饭厅走去。
冯然落在两人后面,激动的泪水差点就奔涌而出。
少爷对这位谢公子的态度,明眼人都能看的到。倒是谢公子好像把公子的这种态度理所当然的理解成纯洁的革命友谊。
冯然恨不得立刻召开将军府内部会议,帮沈闻洲制定一整套追夫计划。
“夫人啊。”冯然带着欣慰的想:“这还是第一次见少爷喜欢一个人,你在天有灵,一定要帮少爷把人追上啊。”
……
将军府的王厨子原是在御膳房里干了二十多年的老大厨。
后来见沈策上次回来的时候多夹了几筷子这大厨做的菜。
皇上就理所当然的把这厨子赐给了将军府。
所以这做的菜无论是味道还是品色都是一等一的绝。
就连谢越都情不自禁的吃了好几碗饭。
冯然在旁边伺候,眼神不安分的左撇右撇,在沈闻洲和谢越之间游离。
见沈闻洲把谢越常夹的那盘菜神不知鬼不觉挪到谢越跟前,冯然激动的恨不得大喊一声。
等沈闻洲第三次往谢越盘里夹菜的时候,冯然终于按耐不住磕cp的激动之心“嗷”了一声。
谢越:“……”
沈闻洲放下筷子,转头看向冯然:“家里什么时候有老鼠了?”
冯然把头缩进脖子,降低存在感。
谢越觉得这误会不得不解释清楚了。
“咳咳,冯老伯,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误会?”
“对就是,我跟你家公子的关系。”
冯然眼睛滋溜溜的打转:“什么关系?”
谢越放下筷子,一本正经的解释:“师兄弟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啪嗒”一声响。
冯然往自己的左边看去。
沈闻洲面无表情的把筷子放在碗边,冷淡的语气中带着不易被人察觉的失望:“对,只是师兄弟的关系。”
冯然好歹也是老管家,从小看着沈闻洲长大,察言观色的能力简直一绝。
他知道自己少爷那冷的成冰的面孔下隐藏着轻微的委屈和失望。
“少爷这效率不行啊。”冯然在心里嘀咕:“我要是不帮少爷一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追上。”
想到这,冯然打定主意,两只手不安分的搅在一起,语气中带着可惜的叹了口气。
很明显,这声叹气确实起了作用,谢越把疑惑的眼神从沈闻洲身上收回来,集中注意力到冯然身上。
“冯管家有心事?”
冯然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块陈年老帕子,颤抖的手贴上眼角抹了下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声情并茂道:“我只是替少爷感到心痛。”
“心痛?”
冯然继续发挥演技:“从小被少爷揍的左丞相的二公子,现在孩子都能开口叫爹了,右丞相的三儿子就更别说,虽然比少爷小两岁,去年刚纳了第三房小妾了。”
“还有三皇子,从小就诅咒我们少爷,说少爷从小就娶不上老婆,呜呜呜,少爷这都十八岁了,连个心仪的女子都没有,这可怎么办啊,我将军府这是要绝户啊,呜呜呜。”
“哎哎哎,别哭啊冯管家。”谢越慌忙站起身,这么大岁数的一个老人站在他身后声泪并下哭的眼泪鼻涕直流,真让人看了有点不忍心。
谢越骨子里那股善良彻底化成了对沈闻洲的同情,他张口朝身旁问道:“你不是说你已经有喜欢的姑娘了嘛。”
沈闻洲皱眉,努力搜寻记忆,才想起来自己曾经和谢越在客栈说过的那句类似于表白的模棱两可的对话:“我确实有喜欢的人,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欢我。”
谢越根本没有把沈闻洲喜欢的人往自己身上想。
他还架着冯然的一条胳膊安慰道:“放心吧冯管家,你们少爷有喜欢的人,将军府不会绝户的。”
“呜呜呜,真的嘛?是谁家小娘子?”冯然那花白的眉毛往上一挑,冲沈闻洲暗示道:“快表白啊少爷,大好时机。”
沈闻洲眉心一挑,平淡的表情终于在读懂冯然想法的时候出现了少有的空白。
他不知道是该在有着冯然这个电灯泡的场合公开表白还是已经现在就把冯然拽出去。
合计了一下,沈闻洲选了个模糊的答案:“将军府可能还得绝户,因为我喜欢的是男子。”
“啊?”谢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男子?
沈闻洲喜欢男子?
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是谁?
谢越二十年来的人生第一次有点迷茫。
怪不得沈闻洲对程十鸢那种大美女连看都不看一眼,原来他根本不喜欢女的?
可也没看到沈闻洲对他周围所认识的男子表现出一点喜欢的迹象啊?
等等。
谢越突然心里有了眉目,要说沈闻洲接触最多说话最多的男人,那还真有一个。
可是,那不可能吧?
怎么可能啊!
谢越不可置信的问:“难道你喜欢—林忘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