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姜家派人过来木柳巷，说文氏在送去家庙的路上因为愧疚服毒自尽了。
因为文氏犯下的罪行太大，所以姜家也不会举行葬礼，只过来通知姜三爷去领文氏的尸首。
姜恬恬唏嘘不已，她这个庶祖母的一生太过悲惨。
一出生是个女孩，所以不受父母待见；父母死后，又遇到两个白眼狼弟弟；进姜家做奴婢，选择了一条看似风光实则暗潮汹涌的路；丈夫死后，被丈夫的正妻折磨致死；自己死后，也不知两个儿子对她有没有感情，会不会为她难过。
她不是个完美的人，曾被人陷害过很多次，她也主动伤害过别人，且不管后果，不在意会不会伤害到无辜之人。
姜恬恬不知道要是自己穿越到她身上，会过得怎么样，她现在很想去看她最后一面，送她一程。
文氏被葬在一座很荒凉的山上，这座山是从姜家去家庙的必经之地。
姜三爷从听到消息，到赶到这里，一路上都表现得很冷静，可在盖棺的那一刻，他突然嚎啕大哭。
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
看到父亲如此，姜恬恬也忍不住，跟在一旁掉眼泪。
其他人早在收到消息时，就已经开始哭了，尤其是文姨娘。姜恬恬这才知道，文姨娘和庶祖母确实是亲戚，只不过关系比较远，所以一开始没有认出来。
姜念念也从一开始哭到现在，中间还哭晕了一次，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庶祖母带大的，所以感情深。
她看向姜念念，那一双杏仁眼明显肿了不少，却还是能看出原本的模样，像极了祖母。
像极了祖母！
姜恬恬反复在心中确认这句话，姜念念是父亲的女儿，可是父亲不是祖母的亲儿子，所以姜念念为什么长得像祖母？
这中间难道还有其他隐情，到底是父亲的身份出了问题，还是姜念念的身份出了问题。
突然发现这个问题，姜恬恬感觉自己正被迫陷入一个巨大的漩涡，不知道该从哪儿找突破口。
她抬头看向眼前刚刚盖上泥土的棺木，庶祖母是文姨娘的远房亲戚，庶祖母知道真相吗？真相又到底是什么？
“父亲，母亲，女儿有些话想单独跟庶祖母说，可否让女儿与庶祖母单独待一会儿？”
待墓碑立好，姜恬恬就对着姜三爷和谢氏说道。二人也没有拒绝，很快，这里就只剩下姜恬恬一个人。
现在是四月，天气还比较冷，凉风吹过，姜恬恬扯了扯身上的斗篷，将手臂缩进去。
她蹲下来，与眼前的墓碑平视，思绪太多，一时也没想好从何开口。
“祖母，对不起。”
话一出口，姜恬恬就有些哽咽，她一开始对文氏是有怨念的，因为文氏的出现让三房的处境非常尴尬，父亲甚至因此被扫地出门。
但是写着写着，她就越来越愧疚，这是一个身世凄惨的女人。可是在自己的利益受到损害时，姜恬恬还是选择了自己，她觉得自己有些自私。
“孙女不是讨厌您，相反，孙女很喜欢您，真的。在父母都相继过世后，您能承担起家庭的重担，将两个弟弟带大，您是很了不起的人。”
“父亲是您的儿子，孙女相信您一定不愿看到父亲因为不孝而被流放，或者因此入狱，对不对？”
“为了救父亲，孙女未经您的允许就将您的事情公之于众。”
“祖母，您能理解孙女的对不对？孙女相信你肯定是爱父亲的，只是因为您遭受的苦难太多，所以需要一个发泄口。”
“不小心误伤了父亲，这肯定不是您的本意。对吗？”
姜恬恬一遍遍地问着，说着说着，眼泪又开始不受控制，沾湿了她长长的睫毛。
“孙女相信您不会服毒自尽，这中间一定暗含其他的阴私。”
她抽抽搭搭地说着，泪盈于睫，泣不成声。萧钰就躲在不远处看着，心一揪一揪地痛。
上次沣盈楼一别，他是带着气回去的，生气她避自己如蛇蝎。明明，他只是想多看看她，想体会真实的她在身边的感觉。
听到她今天要出门。萧钰又放下手中的事情过来。才几天不见，就感觉她瘦了一些，身上的气瞬间消失，只留下对她满满的心疼。
“祖母您到了新的地方就好好生活，也许您还会跟我一样有新的奇遇。孙女祝福您，如果有了新生活，一定要更爱自己。”
“一定要先爱自己，再去爱别人，呜呜呜……”
“要是您知道姜念念的身份，或者您知道当日是何人推我下的水，也可以托梦来告诉孙女。”
姜恬恬又絮絮叨叨说着，萧钰则被她话里的信息惊到了。
她曾被人推下水吗？
是何人如此恶毒，连这般善良纯真的小丫头都不放过。
待他查清，一定要将那人碎尸万段！
萧钰一回到府中，乌瞳就一脸兴奋过来，单膝跪地，激动道：“殿下，成了！”
萧钰眼眸亮了亮，“当真？”
说罢，他大步流星向别院走去。
“参见殿下！”
到了别院门口，就见众人纷纷跪倒在地，声音洪亮，脸上眉梢皆是喜意。
院子中间是堆成几个小山包的泥土，还有一桶水，应该是刚刚提过来的，桶里的水还在晃动。
见此情景，萧钰也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眼中难掩兴奋，吩咐道：“都起来吧，这是何物？”
乌瞳上前来，说道：“殿下一看便知！”
说罢，又吩咐站在一旁的几个侍卫，“开始吧！”
那两个侍卫也不多话，拿起旁边的铲子，分工合作起来，一人负责将一边的泥土铲到中间，又混合在一起。
乌瞳又郑重邀请萧钰也参与进来，将水瓢递到萧钰手上，恭敬道：“殿下，还请您往这儿浇一瓢水。”
萧钰自是没有拒绝，手上的东西似有千斤重，他小心翼翼地取了一瓢水，又慢慢倾倒下去。
那两个侍卫又拿起铲子将水与地上混合过的泥土搅在一起，之后又将其铲平，铺成一条小路。
“接下来还请殿下稍作休息。”乌瞳说罢，又示意后面的侍卫将椅子搬过来给萧钰坐上。
众人皆屏息凝神，看着那条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