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肃杀,村子里一丝人气都没有,宴山月形单影只不乏觉着有些瘆人,看着妇孺儿童惨死,那种瘆人之感化作愤怒,极其愤怒。
一个人影闪过,宴山月去追,追着追着好似到了另一番天地,冰天雪地,风雪漫天。
有一白发白眸的少女,明眸皓齿,嫣然一笑,耀如春华。
那少女立在冰湖上起舞,大雪簌簌,天地无声。
又有一女子踏冰而来,宛如神祇,仙姿玉色,圣洁冰清。
那女子眼眸笑意盈盈,温柔着看着少女起舞,少女舞累了,指尖变出一朵桃花,递给少女,少女欢喜非常,拉着女子的手,一蹦一跳的。
冰湖开始有了裂缝,女子抱起少女几步飞跃而去,裂缝大了些,宴山月觉得自己落进了水里,刺骨的冷,勉强睁开了眼,便看见白发少女已成了窈窕动人的佳人,眼中的春意盎然消失殆尽,尽是刺人的寒冰。
白发女子努力握住另一人的手,宴山月细瞧那人似乎是那个仙姿玉色的女子。
宴山月看着那女子容颜犹在,却病态憔悴,半点光泽都无,甚至散发着恶臭的黑气,命不久矣。
“阿雪,好好活下去。”
“不,我不要,雪神姐姐,我不要你死,我不要……”
“姐姐会在银河守护着你的,阿雪若是想姐姐了,就瞧瞧星星。”
说着,女子的身躯一点一点消失,冰晶璀璨融入风雪中,好似化作风雪一般。
“我不要……姐姐……雪神姐姐……”
宴山月一时无言,闭着眼任凭自己沉入水底,他不知该如何评判,村民的行为使雪神湮灭天地,雪女沾染恶念黑气,一念成魔,屠杀全村性命,而后又死于自己刀下,算得上因果循环有道罢。
宴山月不知,他甚至不敢去想。
“醒醒,醒醒,宴山月,醒醒。”
宴山月睁开眼,竟看见白驹正拍他的脸。
“你醒了?”
宴山月目光呆滞,远黛还以为人还没救活,眉都拧在了一起。
“少主,他,他真没事了啊。”
“他没事,不过是心结难解。你的事,涂小楼同我们讲过,结局既定,那便是无可奈何。”
宴山月依旧不为所动,白驹拉着远黛离开,将门带上时又说,“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这个道理,我想你该是懂得。”
“人生一世,草生一秋,无可奈何才是常态,惋惜他人,不如思及己身,有无亏欠。”
“少主,小楼前辈不让你说的。”
“涂,涂前辈怎么了?”
“这可是你大嘴巴说的,我只是暗示,你那叫明示。”
“少主,你又坑我。”
白驹不理会远黛,清了清嗓子对着宴山月说道,“你可赚了,千年的妖丹,别人寻都寻不来。”
“什么妖丹?难道……不可能……”
“你猜对了,涂小楼把他的妖丹给了你,不然你早死了,你在这惋惜雪女的死,雪女可是真想要你死的。”
“那他……”
宴山月从床榻上爬起来,身子躺了太久,不太活络,摔了个大马趴。
“你且放心,没有妖丹对他而已不过是法力全失而已,他活了那么多年,不用法力,普通的凡人也奈何不得他,当然,你可以选择同他双修,慢慢地将妖丹法力还给他,有了妖丹,你活的年头可比我久多了。”
白驹不怀好意的笑让宴山月有些无地自容,偏生远黛还在一边补充到,“宴家主,不必觉得害羞,那日在雪女山寻到小楼前辈,不巧瞧见,他将妖丹传给你,嘴贴着嘴,晏家主,好福气啊。”
主仆两人说完,一溜烟没影了,独留宴山月一人羞红了脸,呆坐原地。
“对不起,前辈,我……”
宴山月低着头,愧疚万分地看着闭目养神的涂小楼说道。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宴山月,于我而言,妖丹放在你那可能更安全。觊觎它的人,可不止零星半点。”
“前辈,同我双修罢。”
宴山月语出惊人,雷得涂小楼瞪圆了眼睛盯着他,看看这人脑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你这人,是不是脑子不好使啊,双修?你知道何为双修吗?”
“山月知道。”
“你知道个屁,宴山月,白仲天的话,我听着了,我不需要你把妖丹还给我,我在人间混了千年,没有法力,照样横行无忌,我救你,是觉得你我投缘,眼睁睁看着你死,我涂小楼做不到,况且,你同雪女死战,我也没出手帮你,就当是一报还一报,恩仇两散。”
涂小楼怒而暴走地说完,平了平气,又说道,“两情相悦才是双修的本意,若只是为了修为,那便成了邪魔歪道,不正之风。”
“山月之意,前辈误会了。”
“滚滚滚,滚去休养,你看看你这面如菜色的,看着就令我不适,休养好了,再来跟我谈什么误会不误会的,免得给我添堵,总觉得妖丹喂了狗,没啥用处。”
“……山月告退。”
宴山月小心地看着涂小楼扭曲到一堆的五官,便知道他确实气急,不敢再叨扰,扭头离开,还贴心地把门带上。
涂小楼看着人大概走远些了,叹了口气,嘟囔道,“还双修,小屁孩儿,懂什么啊。”
宴山月垂头丧气,迎面便撞上了萧占魁。
“抱歉,占魁姑娘。”
“宴家主,你这是……刚从涂公子那来?”
萧占魁忍不住捂嘴偷笑,俨然一副看破不说破的表情。
“抱歉,晏家主,从少主那多多少少听到了些你们的故事,好……好配的说。”
“……”
“晏家主,你这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是怎么了?你同占魁讲讲,我给你拿主意。”
“……”
“晏家主,你不信我啊,你看看远黛,多听话啊,他们都说我驯夫有术。”
萧占魁一副得意洋洋,理直气壮的模样。
“嗯……确实。”
“那你就信我。”
宴山月简单地阐明了原委,故事前后,萧占魁一边偷笑,一边故作姿态思考。
“不是我说你,晏家主,你就这么直接提什么双修,要是个姑娘,早觉得你是流氓了,也怪少主,没事瞎说什么,自己的事都没扯明白,还有闲心掺和别人的事。”
“占魁姑娘说的在理,请指教。”
“咳咳,那我且问晏家主一句,你认为你对涂公子是何种情感,是兄弟,知己还是红颜?简单来说,就是得先确定自己个的感情。”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这……妥妥的无情之人啊。”
“……”
“若你当真心悦涂公子,便得主动些,对他好,关心他,最重要的是在适当的时机表白。承诺什么的,可以没有,但必须真心实意。所谓郎情妾意,你得取得个两情相悦,再谈个什么双修才对。”
“……”
“当务之急,晏家主该是先将自己的心弄明白,再去探涂公子的心。免得剪不断,理还乱,徒增惆怅。”
宴山月听了话,静下心来,不觉间陷入沉思,视万物如无物,他来回踱步,围着院子一圈一圈地绕,绕着绕着又绕到涂小楼的房门口。
屋子里静悄悄的,宴山月不安地推门而入,打眼一看,四周空荡荡的,哪还有什么人影?
宴山月一时间情绪上了头,疯狂地东拉西扯,犄角旮旯都翻了个个儿,愣是没见着人影,急得心口一阵绞痛,吐出血来,才反应出什么来,直奔着目的地去。
到底是在万妖楼找到了想找的,确是人形都不见得有,圆柱粗细的乌紫的大蟒蛇,从万妖楼里窜了出来,一只灰白毛发的三尾狐狸奋力抵抗,却是没落得什么好处,很快便败下阵来,躺在地上,皮毛沾了污血,看起来脏兮兮的。
“蛇姬这是何意?”
宴山月挡在狐狸面前,好声好气地问道。
蛇姬摇身变回人形,轻蔑地说着,“你得问他,修为尽失的狐狸崽还敢来老娘这谈条件。”
蛇姬摇着轻盈的身躯,瞧了宴山月几眼,又没好气的说道,“我说呢,荤腥不忌的狐狸崽怎么就突然想吃素了,原来是攀上了这么一个厉害人物,你也不看看自己干不干净……”
“尊称你一声蛇姬,是山月作为后辈的基本礼数,若是蛇姬你再这般出言不逊,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要如何不客气?他若是修为还在,自然用不着我管他的来去,可如今虎落平阳,蛇姬我就是得做真小人,他走不了。”
“山月本事不大,拆了这万妖楼还是绰绰有余。”
宴山月盯着高楼林立富丽堂皇的万妖楼沉沉地说着,还未等蛇姬反应,天际乌云密布,雷电交加,他翁声翁语地念着,“引天雷……”
“你要做什么?”
“显而易见。”
“你……”
“风雷咒是山月天生道法,炉火纯青,轰。”
一道天雷落下,半面楼阁顿时滚滚烈焰,烧得黑雾蒸腾,黑乎乎的一片。
“你来真的?”
“千年的妖丹与我自身的修为相融,天雷引得更是轻易,h……”
“停,怕你了,狐狸给我带走,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滚……”
宴山月见好就收,抱着狐狸便走,狐狸气息紊乱,尾巴耷拉着,全没有初见时的生气,甚至连毛发的光泽都暗淡着。
宴山月心里头难受,看着虚弱得吱吱叫的狐狸,更是难受。
“白少主,茱萸先生在吗?”
“你想救他?”
“是。”
“你自己就能救他,妖或吸纳日月精华,山川灵气,或采阴补阳,吞噬血肉练就妖丹,他的妖丹在你那,答案已经很明确了,他离不开你……”
宴山月精通医术,常练丹药,一点就透。
“宴山月……你这是配得什么神仙丹药啊,不过几日,我便能化为人身?”
涂小楼神采飞扬地围着宴山月身旁,看着他研磨药粉,看着他挑选药材,好像看着他就很满足的样子。
“是涂前辈底子好,药石虽无用,还是能有些小作用的。”
“什么小作用,分明是大作用。”
涂小楼笑嘻嘻地言语着,半晌又情绪低落了些,惆怅万分。
……
“宴山月,其实你不必为了妖丹一直这般照顾于我的,罢了,既然你救我这一次,我便受了,从此两不相欠……”
……
“人间我也待不下去了,我要回涂山了,宴山月,真心地庆幸你我相识一场……”
……
“宴山月,说不准下次见面就得是来世了,你可能也就忘了我呢……”
……
“宴山月,你怎么不说话?”
……
“前辈要我说什么?”
宴山月磨着后槽牙听完他说的每一句刀子般的话,扎得自己血流成河。
“要我放你走?还是要我跟你走?”
……
“宴山月……我是真的喜欢你这样的人的,多干净,多明朗啊……可我生来就是狐狸,魅惑天成,我能接受这样的自己,不能接受干净的你被我染脏了……”
涂小楼神色低沉地盘坐在铺满药材的地板上,捻起一根干枯的树枝似的药草,自我逃避似的说着。
“我就是喜欢狐狸……”
“你说什么?”
“我说,我就是喜欢你这样的狐狸……”
宴山月压着人的肩膀,两个人一前一后地摔入药材堆里,涂小楼看着近在咫尺的宴山月难得不知所措。
“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喜欢……”
宴山月从药材堆里挑出一根草药来,含在嘴里,又说道,“决明子,清心明目。”不等人反应过来,嘴贴着嘴渡了过去,两人初尝了一个药味浓烈的吻。
“专治你。心盲眼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