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神茱萸,不尊主上,不听教诲,私自行动,情节恶劣,判,留血契,充妖妓,封灵脉,入主万妖楼。”
不长不短的三十五个字,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在众人心口炸开。
万妖楼是什么地方?
是烟花柳巷,是玉体横陈,是糜乱腐败,是腌臜肮脏的地方,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
是妖物横行,是罪妖堕落,是人类给予妖奴最恶心的惩罚,它们背着血契,无法反抗,它们灵脉被封,形同烂泥。
大部分的妖并不抵触这样纵欲的日子,可总有些书里走出的妖,墨里沉出来的妖,它们与那里格格不入。
而茱萸瞧着看着都是个清心寡欲的妖,是个能成仙的妖,是炼妖堂少主称之为式神的妖,而这样的妖,被那个尊它为式神的少主,亲自打下泥沼,万劫不复。
“白,白少主,可是,可是念错了?”
宴山月诧异地说。
“炼妖堂的玉印,可不得做假的。”
白仲天将书卷展开,翻了个面展示给众人瞧清楚,歪了歪头,表示千真万确。
“开玩笑的吧,白少主,如何也不能让他去那种地方。”
“宴兄,怎么?是觉得我的处置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不妥,极其不妥,他,他……”
“即使有什么不妥,怕也不是宴兄你,可以做主的,你,没有资格。嗯?”
白仲天极其刻意地停着宴山月的耳边,一字一顿地说着,他宴山月没有资格干预自己的处置,甚至没有资格替自己的式神求情。
一阵风过,白仲天狠狠地瞪了宴山月一眼,径直离去。
“哦,对了,林泰岳林家,即日起,炼妖堂除名,具体事宜,我想宴山月宴家主很荣幸同诸位解释。”
宴山月盯着白仲天的背影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忍气吞声地将事情解释清楚,吃了一个哑巴亏,也又不能什么都不顾地追上去问个清楚。
宴山月很清楚,若是这帮子人误解式神茱萸杀害林家满门,那就不是充妓那么简单的事了,怕是得喊打喊杀。
宴山月却不清楚白仲天是要如何,他当真不在意那个式神的死活吗?似乎也不是。
宴山月深吸了一口气,启齿说着,“把林一带上来。”
秋风萧瑟,风染满城苦雨,喧嚣热闹的逍遥城,一夜之间,寂寥无声,落叶纷飞。
林家血案,令众人人心惶惶,白日里也见不着几个人来往。
白仲天走着走着,便走到了万妖楼,青天白日万妖楼虽是灯火通明,却是不见得怎么热闹,倒是比那鬼气森森的街道,像是人间多了。
他自己也有些迷茫,他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白仲天盯着万妖楼出神。
与此同时,茱萸正盘坐在地上假寐,门猛地被踹开,茱萸睁眼一瞧,是占魁和远黛。
两人话都没怎么说,占魁便使唤远黛将铁链斩断,远黛也是使了吃奶的劲,铁链都没什么动静。
“你怎么这么没用啊。”
占魁急得直跺脚,远黛指着茱萸头上的发簪,弱弱地说,“用那个,那个是剑簪,很厉害的剑簪。”
“你们干什么?”
占魁拔出了发簪,差点被烧伤,一松手,剑簪落在了地上。
“剑认主。”
茱萸施法将剑簪插回发髻,严肃地问,“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先生,少主他疯了,他疯了。”
“占魁姑娘,我也想知道到底怎么了,非要拉着我来这里。”
远黛疑惑地问着。
“少主要把先生送到万妖楼,远黛,你应该知道万妖楼是干什么的吧。”
“啊!那可怎么办?”
远黛来回转了几个圈,突然停了下来,一本正经地说,“茱萸先生于我有恩,若不是真火将魔气烧毁,我可能真完了,只有我接触过真火,占魁姑娘,一会儿麻烦你及时替我治疗。”
占魁还没清楚是怎么回事,远黛已经将剑簪握在手中,剑簪瞬间烈焰覆盖,远黛忍着疼,迟迟不松手,剑簪迅速变大,远黛乘机将铁链斩断,不到一瞬间,远黛几乎被烈焰缠身,雾蓝色的灵力及时将他护住,远黛才从灰飞烟灭中逃脱。
“你也真是乱来。”
占魁嘟囔地骂道,远黛却还是笑嘻嘻的。
“先生,我们快走吧。”
“远黛是蛇妖,被真火烧伤不可小视,占魁姑娘不想他因此丧命的话,此时就该由我亲自给他疗伤。”
茱萸并不理会占魁的言语,反而将灵力覆盖远黛全身,挑着重点娓娓道来。
“至于万妖楼……”茱萸顿了顿继续说着,“自有他的道理,他不是坏人。”
“他不是坏人,他不是坏人,他当然不是坏人,但我很清楚,白少主白仲天说过的每一句话从来就没有作过假,说充妖妓就肯定是充妖妓,说入万妖楼,就绝不会是百花楼,先生,万妖楼是什么地方,先生难道不懂吗?先生冰清玉洁,怎么能,怎么能……”
占魁越说心越乱,越说心里越难受,说着说着忍不住哭了起来,分明,分明也没认识多久,但就是觉得茱萸是个顶好的人,是个不能受委屈的人。
“诶,怎么就哭了,占魁姑娘,别哭啊。”
远黛手足无措地在占魁身边瞎转悠,这时,门外一阵风吹过,白仲天黑着脸进屋。
“先生是想逃?”
“并没有。”
茱萸早早地收了灵力,连剑簪都端正地横在发髻里。
“少主,仲天,放过,放过先生吧。”
“占魁,乖,先出去。”
“我不,白仲天,先生根本就没错,为什么要那样对他。”
“听话。”
“我不。”
“萧占魁,最后说一遍,出去。”
在占魁记忆中,白仲天少有这般恼怒的模样,更是犟得跟头牛一样,死活愣在原地不动。
“那他呢。不能动你,连个蛇妖我都使唤不动了?林远黛,最好立刻马上带着占魁离开这,不然我扒了你的皮。”
“我,我……”
“他不姓林,姓萧。”
“你们……”
几人僵持不下,茱萸看着白仲天,淡淡地说,“为何要我去万妖楼?”
白仲天沉默,茱萸也不知从那双漆黑的眼睛里看到了什么,笑了笑又说着,“我去。”
“可先生,你……”
“占魁,我没事,你们都出去,我自有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