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阿灵不见了?”
十月初十,龙王娶亲。新娘子却不见踪迹。
听到这个消息的卜离,急得在龙宫乱转,连带着月边村方圆几百里瞧上去都是乌压压的,阴沉沉的。
“听茱萸说,今日月边村的百姓去龙王庙寻她的时候,人便消失了。茱萸也去瞧过,有妖物的气息,但茱萸的感官弱化了不少,根本寻不到是何种魔物,无生已经派人前去搜寻了,应该很快便有结果。”
寰宇耐心地给卜离说明着前因后果。
“殿下的身体已然严重到这般模样?”
想必信任无生的办事能力,卜离倒是更为担忧茱萸。
“许是过不了多久,六识也将丧失。”
说着,寰宇深深叹息着。
没等卜离对这个惨淡的消息做出反应,青鸟符灵已然飞回。瞧见内容的寰宇不可置信。
“这,这怎么可能?”
“如何?”
“无生传来讯息,阿灵她……”
卜离赶往洞穴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混沌的,他不知道自己如何思考,甚至不知道该不该思考。
“卜离,卜离,你……节哀。”
茱萸的声音从卜离的耳畔响起。
卜离才醒过神志,荼靡一般的血色花蕊肆意地绽放在那红艳艳的婚服之上,看着好不诡异。
“节哀?呵呵,殿下,若是死得是白驹,殿下是否也能节哀?”
“卜离,注意分寸。”
茱萸没有说话,无生倒是斥责道。
“要我如何注意分寸?死的是我的新娘!我的新娘!殿下,殿下,你能救她的吧?白驹你都能救,肯定,肯定能救阿灵的对吧。”
卜离疯了一般地怒吼着,而后又想起什么似的,扯着茱萸的衣衫卑微地滑跪在地上,半点神君,龙王的模样都没有。
“卜离。我……我做不到,阿灵阳寿已尽。”
茱萸试图将卜离扶起来,却不想抓了个空,卜离或许早便猜到这个结果,疯魔一般地扑到阿灵的身旁,整理着她杂乱的发丝,凌乱的衣衫,连那狰狞的伤口都一一使之恢复光彩,精致得好似精雕玉琢的瓷娃娃。
待到卜离离开之际,白驹才匆忙地赶来。
“徐婆婆不在家中。”
因着白驹已然瞧见阿灵的死状,有些事也不好再瞒着。
“那便与我们的推测无二,我们抓住的铃魔不是本体,而潜伏在村中的徐婆婆才是本体,可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为何要杀阿灵呢?”
无生看了看白驹,又看了看茱萸,没瞧见什么多余的神情,继而开口说着。
“所以,先生,阿灵是被徐婆婆所害?”
白驹听无生说完,疑惑地问着。
“是吧。”
“那刚抱着阿灵的,便是龙王?”
“是。”
“那,先生真的是道人。”
“嗯……是吧。”
“那先生没法子救阿灵吗?”
“这……真没法子。”
“阿灵,说过她喜欢他。”
……
卜离没想过会喜欢一个凡间的人族,可偏偏就是喜欢,就是爱。要说阿灵同普通的人族有何不同,卜离也说不上来什么。或许是聪慧灵动?或许是美貌无双?或许都有,或许都没有。阿灵算是一个漂亮的姑娘,但要说漂亮,白驹一个小伙子瞧着才是让人眼前一亮,茱萸殿下的容貌,千百年来都是少有人比得上的。
卜离见过的女仙官,女信徒多不甚数,似乎个个都比阿灵美貌聪慧,但就是比不得,没得比。
阿灵在卜离眼中便是最好的。那一抹笑,是最好的,那一颦一蹙也是最好的。
欠给阿灵的婚礼,卜离亦是会补办。
这是白驹第一次见到何为神君。卜离切切实实地将整个村子笼罩着,没有人是清醒的,唯有身处阵中的这几人。
“先生,他是要做什么?”
“他想留住阿灵的魂魄。”
白驹似懂非懂,茱萸却十分的清楚,卜离这番罔顾所有的作为,不仅难以心想事成,反而会受到来自天道的谴责。
该寻到的人或者说妖物,还未寻到,这般作为实属不自量力般的作死。
“先生。不能阻止他吗?”
“阻止?瞧他的模样,哪里像是能听劝的人?且这般瞧着罢,若是有些什么事情发生,便麻烦城隍大人公办。”
“啊?这……殿,道人。道人如此这般,本城隍便量力而为。”
无生磕磕绊绊地说完,内心还抹了一把冷汗。再不济,茱萸也是上古龙族,九重天身份个顶个尊贵的神君。
婚嫁的流程便是那般,恍惚间,似乎是有什么法阵束缚着,转眼间,迷糊劲便涌上白驹的心头,再一晃眼,白驹已然坐在高大的马匹之上,发髻,腰带,衣裳,一瞧都是整整齐齐的一套新郎官的装束。白驹往后一瞥,大红花轿,抬轿的,送嫁的,一应齐全,完全是一流程的婚嫁仪式。
这倒是让白驹有些昏头了,怎么说他也该是个看客,哪里就成了新郎官了?那轿子坐着的又该是谁呢?阿灵?若是新郎官都换了,新娘子就不该还是先前的那人。
没等白驹想明白,他便已经怯生生地叫喊着,“先生?先生?”
其实白驹很清楚,最不可能出现的便是茱萸了。
“白驹。别怕,先生在。”
茱萸的声音响起,白驹便立刻破了防,有些欣喜又有些担忧。
“先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应该是被铃魔算计了,入了一个阵。若是破不得可就麻烦了。”
“先生,我想起来了。徐婆婆有解梦入梦的好手段,这莫不是阿灵或者龙王的梦?”
“这倒是有可能,白驹你可能动?”
“能啊。”
“果然。这该是阿灵的梦,按着婚嫁的习俗,新娘子该是不能随意动弹的。为今之计,是不能按着这梦境走着,你且过来,替我掀了这碍事的盖头。”
就说话的功夫,一行瞧着喜庆却诡异十足的队伍,已然行到了目的地。
白驹倒是能下马了,刚还想说只能动弹,下不得马。走到轿门,白驹还有些许的小紧张。小声地说着,“先生。地方到了,我才下得成马,如今已然到了,应是不能随意更改梦境,这盖头,估摸着只能到了婚房才能掀开。”
这么说着,白驹已然掀开了轿帘,伸出一只手,等着茱萸回应之后,才握着那双如软玉般温润又骨节分明的手,将茱萸迎出了花轿,这才是正常的婚礼流程。
白驹的身形明显比茱萸瘦小,高度也瞧着矮些,却没来由得觉着相配,想是茱萸历经百年的折磨,性子更是软了许多,瞧着过于温柔些罢。
白驹拉着茱萸走着,欣喜与紧张将他整个人都燃烧着。还时不时瞧着看着茱萸这身好看的衣衫,确切的说,不是衣衫好看,而是套上这身衣衫的人好看,身材匀称,线条流畅,尤其是腰线更是细致的不像话,却似毫没有女性的柔美,而是无可忽视的英气,好似茱萸穿得不该是女衫,而是同白驹一般的男衫。
十二岁的心思单纯,只觉得好看,没来由地喜欢,不觉间握着的那只手紧了些。
“怎么了?白驹。”
“没,没怎么,就是有点担忧。先生,这阵到底该如何破得呢?”
“如今看来,这梦的束缚性很强,要么强行打破,要么寻到梦境的漏洞。”
“漏洞,若是这梦境天衣无缝那该如何是好啊?”
白驹说着头低低的,瞧着有些垂头丧气,茱萸定是瞧不见他的神色,却是能听出些许情绪来,抬手揉了揉他的发丝,浅笑地说着,“白驹。你且放心,如何先生都是会带你回家的。”
“嗯。”
白驹抬头虽是瞧不见茱萸的模样神色,却也是能从温润的手掌温度中感受到炙热与安心。
这么一番话说着,两人已然进了宅院,走了好些时候,白驹定睛一瞧,已是到了布置得红红火火的婚房。
“先生,前面应该就是婚房了。等到了婚房,先生的盖头也就能揭开了。不过,先生,我不觉得这会是阿灵的梦境,这里根本不像是我所熟知的任何一个地方,如果是阿灵凭空梦到其他的地方,倒算是我没说这话,但这布置也不像是,不像是……”
“不像是人们熟悉的布置?”
茱萸活了这些年,自然是清楚人界的变迁,若是真如白驹这般的说辞,事情便是复杂了。
刚进了婚房,茱萸才坐正,便已然着急着将这碍事的盖头让白驹挑开。盖头挑开的那一刻,倒是让白驹晃了眼,茱萸在白驹眼中的确是好看的,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但白驹并不懂好看的点在哪。如今,便是懂了,若是要白驹形容形容,什么肤若凝脂,闭月羞花都配不上。
那该是凡间少见的出尘清灵,宛如空谷回响,宛如溪流潺潺,宛如雪山薄雾。并不是皮相的美,而是从内到外散发出来的绝尘气质。
而花冠和红彤彤的婚服便是将这飞入云霄的绝尘染上人间烟火的罪魁。虽说是罪魁却是让着绝尘更是多了些人情味,多了些情感,少了些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疏离感。
“白驹?白驹?”
茱萸叫喊才让白驹出神的心绪飞了回来。
“白驹?你没事吧,刚刚怎么叫你都不见回应,可吓着我了。”
“没事,先生。我没事,先生可是想到了破阵之法?”
“尚未寻到。实在不行只能强行破阵。”
茱萸很着急,他的灵力本就不多,若是再如此这般地耗着,怕是连强行破阵的能力都没了。茱萸这么想着,原本寂静的宅子顿时如炸了锅一般地喧闹起来,茱萸同白驹听着声音便出了门,顿时热气蒸腾,火光一片。
“这是怎么回事?”
瞧着这一切的白驹喃喃着,随后又如恍然大悟一般地说道,“先生,我想起来了,徐婆婆年轻的时候不是月边村的人,听说她曾嫁给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少爷,结婚当天不知怎么的走了水,只有她一个人活着逃了出来。”
按着白驹所说的,他同白驹只有他能活着出这个宅子。
这是茱萸断然不肯接受的,何况这事情也是断然不会这般简单的。
茱萸这么想着,又瞧了瞧白驹被这火光映成红晕晕的脸色,握住他有些温度的手,正正经经地说着,“白驹,我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