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生摸了摸俞离离的背,把自己的语文书推过去,微笑着轻轻说,“没事儿,看书吧。这节课咱俩看一本,下课就去拿书包。”
一月天气干冷,王望有点小咳嗽,叮嘱正埋头学习的同学平日上下学要当心路滑,别着急忙慌摔个屁股墩。
大家默默点点头,班里鸦雀无声,他晃了两圈就背着手回办公室了。
还有不到两个星期就正式放寒假了,班级里备考氛围很浓厚,都想拿到个满意的成绩迎接新年。
江生这两天熬了大夜,把几张试卷的错题集给同类型整理了,都是两点后才合眼。早上又得必须六点就爬起来,因为家住地不近,车程就得至少二十分钟。
“俞离离,逃了这个晚自习出去喝奶茶吧?”江生伸了个懒腰,两眼冒光。
俞离离对江生向来顺从,点了点头加快了写作业的速度,还剩十多分钟就下课了。
两个人背着书包准备从后门溜的时候,许世漫转过身,把自己的头发别到耳后,面无表情地问,“江生,你干嘛去?”
语气冷冷的,声音不大,却也在寂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江生出门的动作呆住了,扭头迎上好几对审视的目光,脸上一热,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我去上补习班。”
“我怎么不知道你和俞离离一块补课呢?”许世漫随意地问。
江生眯了眯眼,眉头轻锁。许世漫的语气,旁的同学听了可能觉得没什么,提问而已,放到她耳朵里可绝不止,直接掉了伪装的皮。
是一种好笑的轻佻味道,始作俑者抱臂看热闹。换言之,叫做找茬。
江生知道前几天许世漫生气,嫌她们吵,可只当许世漫做题备考什么的心情不好乱发脾气,还以为之后她自己平复了,会来缓解一下的。
结果等不到她一句好话不说,当天放学还直接拎书包就走。
平时俞离离基本都会在班里多学一会儿,她俩或者再加个李棠雨,都是一块走的。
江生本来是想着跟上去,但又不想自讨没趣。
不忙的时候也就罢了,许世漫这小祖宗还是讲理的,只是稍微费个心磨一磨就成。
但最近期末周太累了,累到不想说话,实在没心思和精力。
拖了两天,她就有点忘了这事。此刻被人这么截住,简直算得上当众为难,江生心里莫名其妙涌上怒火。
她脑海里甚至都构画出自己立马跑过去骑到许世漫身上使劲压住许世漫,直到人面红耳赤卸掉那副毫不在意的俯视模样,再气哄哄质问她这么做是想干嘛。
就像小时候那样。
江生咬着腮肉尽力让自己混沌的头脑清醒,弯了弯嘴角,镇定自若地看着许世漫,“哦,我妈新给我加的一对二,忘告诉你了,我拉俞离离去试听。”
许世漫仿佛突然想起来了一样,捂着嘴奥了一声,甜甜地回了句“这样啊,那你们去吧,回家小心。”
江生愤愤地看了一眼微笑着跟自己挥别的许世漫,调头就走。俞离离低着头,心情复杂地跟上。
许世漫见人离开了立刻敛了笑容,变脸快地李棠雨被震慑地不知说什么好。她咽了咽唾沫,也继续埋头写题了。
“你说她是不是有病?!”
江生一走出教学楼就控制不住地怒斥,声音里还夹杂着一丝难过。
她不好讲现下的感觉,有种被最亲的人背刺的突然。人累的时候又会很想发火。
俞离离无奈地顺了顺她的背,安慰道:“声音小点,都是人呢。别生气了,她可能就是问问。”
江生被提醒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情绪也一下子收住了许多,再想到许世漫那不可一世的表情时,深吸了口气,甚至有点想笑。
她也真的笑了。偏头看被自己这来来去去不太正常的状态搞的有点懵的俞离离,更觉好笑,甚至想哈哈大笑。可能是肾上腺素分泌地太足。
几欲开口,最后长哎一声,轻松道,“没事儿,好多天没见槿哥了,找他玩儿去。”
江生还在校门口捎上了份小蛋糕,问俞离离还想吃什么,俞离离摇摇头。
“别客气,你天天给我带早餐,我请你”,她笑着说,又不好意思地补充,“不过你以后也可以不用给我带啦,我总觉得麻烦你。”
她上次就是看见俞离离在吃饭团,随口叹了句看着好好吃啊。
自以为只能称作客套的无良话语,常常换汤不换药出现在各个场合,没成想却是个强大的杠杆支点,承包了她近半个学期的早餐。
开心和期待固然,江生特喜欢每一天到了位置上,俞离离淡淡地笑着把早餐递给自己的样子,一股暖流在刺骨寒冬里为她开启好心情。
可整日这么烦扰别人,俞离离这闷葫芦的性格,也不知她真心是否乐意,所以心里迟早多多少少会觉得过不去,不是办法。
俞离离眼眸暗了暗,以为江生肯定是吃腻了自己做的东西。也许她还很想追问一句你想吃别的了吗,却觉得不合时宜,只轻轻嗯了一声。
走到“至此”,陈槿果然又关着门。他实在是一个太佛系的老板。江生敲了敲玻璃门,使劲推开,拉起门帘让俞离离进来。
陈槿正在低头看书,闻声抬眼,略带惊讶,“小江,你们怎么来了。”
江生调侃,“陈大老板成日不开门做生意,我来看看怎么回事。”
陈槿笑道“又贫”,把江生作乱攀上他书的爪子往下拍。俞离离含笑坐在了旁边小沙发上,放任自己陷下去,店里暖融融的让她舒服不已。
“嗯?《圣经》!哥你,你,不行的……我们要做唯物主义者!”
江生装模作样的惊恐,顺手把那一本厚厚的书合上,她可看不了这么密密麻麻的字。
“少叫哥。”陈槿斜目睨她。
俞离离眯眼看着他们,困意直往脑子里蹿。江生看到了赶紧将她拽起来,嚷嚷着要吃蛋糕喝奶茶,哪怕她也是强打着精神在这儿闹腾。
陈槿看江生说话拉人有气无力的,连耍宝都没以前有活力,又心疼又无语,起身把内厅里的另一个懒人沙发搬了出来。
“先别吃喝了,你也躺会儿吧。”
江生经不住那软绵绵的面包沙发诱惑,不需多让,糊里糊涂地脱鞋就爬了上去窝着。
陈槿宠溺地掐腰看着没一会儿就双双睡着的两个人,从橱柜里掏出一个厚毯子和自己的一件毛大衣,蹑手蹑脚盖在了俩小孩身上,把空调调成了静音。
给江生盖衣服的时候,他听见小孩的呼吸声特别重,心想着这确实累地不轻,人累了就会这样,小猪一样呼呼的。
他皱了皱眉,打算等会喊醒人的时候得提醒她注意休息。
世界城市里寒风呼啸,学校,居民楼,商场,一盏一盏亮着灯。夜晚八九点钟,众生未歇,都在自己的轨迹上平行生活着。
“至此”里的灯倒是灭的,只有一束昏黄的吊灯投在陈槿长长的眼睫上。
他专心致志地在这有人作伴的夜里读着书,抬眼守着江生和俞离离安静的睡颜,心头温热无比,不惧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