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知这不是性子清冷的殿下所会为之事,似乎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忧上眉头,不由得低唤:“ 殿下……”
姬望兮抬手止声,没有多言。眼下没人再来敬酒,姬望兮起身,环视一圈楼下的人影,目光停留片刻,提前退了席。
这边敬完酒的凤辞两人没有回到被围成铁桶的桌前,镜吟下来将情况说明。凤辞皱着眉,瞧着那旁的父母脱不开身,思虑之下唤来女侍帮忙带话,三人便出了麟德殿。
一直偷偷观察三人的白嫣见出了殿,连忙推搡了一把身旁的江纯,眼神一凝,示意她跟上。
江纯身形一歪,看着白嫣,又偏头看了江言,得到默许之后才慌忙跟上去。
看着那慌不择路的样子,白嫣拧眉,望着远处被达官显贵拥簇得看不见人的凤君两家,感觉胸口的闷气一下就上来哽在了咽喉。
同样是被爆了丑事,可凤家还是跟没事似的有那么多人愿意围着。再看看她(他)们这边,除了以往交集还好的来敬了杯走了个过场,寥寥无几,不及冷清,较之以往也叫冷清。
那边的人群终于散了些,露出一修长一娇小的身影。凤裕搂着宋漫说着什么,俊男美女,远远看着就登对至极。
有钱,有势,有权,生出了个优秀儿子,还有个长得漂亮资质不错的女儿,白嫣满眼阴鸷,嫉妒的眼红,恨不得代之。
可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情绪都不能表现出来,什么都不能。
余光,江言斟酒饮,瞧不清神色,白嫣赶紧整理好情绪,勾着笑,屏退了女侍,给身旁的男人布菜添酒,时不时轻言细语,娇娇嗔笑,言行举止间都是小女人的讨好。江言一副温和的模样,看着白嫣的动作淡笑。
在外人看来,她(他)们是恩爱的。
午膳还未完全结束,出来的人不多,有的也转入了其他殿中不愿受冬风的寒气。而御园又是略靠宸宫东北方,与麟德殿有些距离。等镜吟一行人到时,御园还无人踪影。
来时镜吟披了斗篷,同其余两人站在廊下。抬眼之际,白雪绵绵,压在远处莺莺燕燕的众花之上,平添一份纯色。
远处,一抹黑色的身影在一群绿衣女侍的拥簇下踏进了御园。那黑影看见了镜吟,低头与女侍细语,那女侍点头,朝着镜吟三人走来。
“ 凤小姐,” 来的女侍年纪甚小,约莫十几,她行礼,神色恭敬着道,“ 殿下邀您一叙。”
言语间都是在说给另外两人听,镜吟回头示意,便跟着女侍离开。
身后的凤辞一脸严肃之色,薄唇紧抿。站在廊下的身影紧绷的厉害,引得一旁的秋悆淡淡瞅了他一眼。
随同的女侍撑起一把纸伞,隔绝了漫天飞雪。等走到黑影面前,镜吟欠礼。面前的女孩也换了一袭黑色斗篷,容颜英气,身形高挑,颇有清绝。
姬望兮淡淡看她,挥手,身后的女侍上前递给镜吟一汤婆子,退至廊下,只留她们和两个撑伞的人在御园慢行。
看着镜吟没有多少血色的脸,姬望兮开口:“ 双生子,最小的那个往往体弱。凤小姐可还撑得住?”
这可不像什么关心的话语,镜吟笑着应答:“ 无碍,赏梅是最重要的。”
姬望兮看她一眼,没说什么。
冬季的花类不多,到了御园一眼望穿却有些百花齐放的样子。两人一前一后漫步在石道,人影交叠,清雪霏霏,谁都没有开口。
直至姬望兮悠悠停留在一处花前,抬眼凝望那一抹抹光色。
俄久,像是回神一般,淡淡开口:“ 自古腊梅寒清绝,万木不敢芳。”一顿余光身后人影静立,启唇,“ 你如何看。”
问题来的突然,镜吟敛眸,云淡风轻的淡笑回应:“ 腊梅甚好,只是…”话锋一转,抬眼看着那黑影,“ 殿下可听说过流苏花?”
闻言,姬望兮眉间一挑,转身看她:“ 你且说说。”
镜吟道:“ 流苏花四月开,花色白,故也称四月雪。开时一团一簇相拥成云,因着其间大小颜色与外形和糯米相似,便又得名糯米花。” 一顿,直直望进那双黝黑的眼瞳,双眸温和,“ 流苏不及腊梅的小巧和浓香,它如云团,气清幽,寓意……更是甚好。”
一字一句在雪间清晰,姬望兮眼底暗流汹涌,看着眼前娇小的女孩:“ 此花百年前就已灭绝,唯古书之中能瞧见半影。凤小姐真是……知书识理。”
尾句四字绵延压低,仿若被刻意碾磨。
镜吟淡笑,道了声不敢。姬望兮没有继续谈下去,只是又望了眼满目的腊梅残影,便提步邀镜吟继续观赏。
这边,看着远方的绰绰人影和廊角处那抹熟悉的身影,凤辞眉头皱的更盛,立在原地没动。秋悆倒是寻了一处廊下柱倚着,目光浅浅,神色慵懒。
廊角的江纯犹豫着没有上前,目光看了看远处,又低头抿着唇。
她来的晚了些,等到这儿时正巧碰见镜吟被女侍迎了过去。那女侍眼熟,正是姬望兮身边的橙满。
近年来皇室两脉交集频繁,她不是没有接触过姬望兮,那般清冷老成的样子实在是难以亲近,更别提邀人散步什么的。
可是………江纯抿唇,抬眼望着远处的人影,藏在斗篷里的手紧了紧。
“ 江小姐?”
突然的人声使得江纯一颤,慌忙回头看,就对上四双眼。
女孩眼底的窘迫和恐慌来不及掩藏,苏澜往拐角探头望了一眼,皮笑肉不笑:“ 躲在这里做什么,怎么不直接去找他(她)们玩儿?”
一听到女侍禀明情况,两对夫妻就急着往这边赶,正巧撞见江纯鬼鬼祟祟的身影。
江纯被发现已是慌张,又见撞见的是这几个人,脸色一下就白了,低着头颤颤巍巍:“ 我,我……”
余光中另外两个身影也发现了这边的动静,正向这边走来,江纯搅着手,迅速行礼跑走。
瞧着那有些狼狈的背影,宋漫难得皱眉不语,一旁的苏澜嗤笑一声,没说什么。
江纯为什么在这里,有什么心思,她(他)们心里再清楚不过。
那边的两人已经过来,凤裕冷着脸看向凤辞:“ 怎么回事。”
凤辞也是作冰块脸,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一板一眼完整的呈示出来,除了君容,其余三个个大人一脸凝思,看向御园远处的身影都有了凝重之意。
君容看了眼远处,回头扫向一旁漫不经心的秋悆,心知恐怕是这俩人预先就料到的。作为什么维持世界平衡的旅者,有点外挂也是不尽然。
不过………眯眼看着秋悆那慵懒的仿佛一切事物都了如指掌,尽在掌控的斯文败类似的屌样儿。
良久,轻呵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