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的路开始转变方向,转过这个弯马上就能到家了。
李姝言加快了脚步。
她的父母工作忙,时常不在家,便将她托给了姑妈照顾。
但因为自己总觉得在亲戚家里寄宿不自在,所以一个星期也就过去吃一两顿饭,相当于报个平安,其余时间都是她一个人待在家里。
对于这件事,家里的大人均没有什么意见,她也乐得自在。
今天来这里买的汽水,本来是要带给姑妈家的表妹一瓶的。
可惜摔漏了,只能先回家了。
回家…
想到这里,李姝言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
不知道刚刚那个男生没有回家,他的父母会不会担心…
如果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一定会非常心痛吧。
“李姝言,你真的是够了。”
少女懊恼地跺了跺脚,认命般掉头返回。
怎么说她都已经在那里停留过了,万一那个人最后真的没能活下来,万一不是自杀是他杀。
万一警察顺着蛛丝马迹找到她这里。
到时候仍然会有麻烦。
还不如现在回去看看能不能叫醒,不能的话,帮忙报警或者叫救护车也好啊。
就当是,为她之前趋利避害,见死不救的行为道歉。
总不能,真的眼睁睁看着一条人命陨灭吧。
那个少年果然还躺在原地。
李姝言赶忙跑过去,放下汽水,焦急道,“朋友,醒醒,拜托了,快醒醒!”
她将食指横放到他人中附近。
没有气息。
李姝言大惊失色,一边在他身上四处找寻伤口,一边声线颤抖地想要唤醒他。
“喂,你快醒过来啊,你不能不明不白地躺在这里!”
少年一动不动,无声无息。
“叫不醒,不能再耽误了。”
李姝言慌张地摸索自己的衣兜,想要拿出手机。
随着动作幅度越来越大,她戴在脖颈间的玉坠从衣领里露了出来,在微弱的光线下依旧熠熠生辉。
玉坠上的反光,映射在少年苍白的脸颊上,他纤长但不算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几下。
李姝言焦急过头,并未注意到这一细节。
就在她找到手机,准备拨打120的时候。
面前的少年像是溺水后得救的人,忽地吸入了一大口新鲜空气,猛然睁开了双眼。
“你…你醒了!”李姝言停下手中动作,又惧又喜,“你还好吗?”
少年的目光涣散无神,他双眸下意识跟随声音源头望去。
在看清那人的面容后,瞬间如同神识回笼一般,容光焕发。
略显异常的表情转瞬即逝,少年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又稍显疑惑般皱了皱眉。
见此情状,李姝言立刻松开扶在他肩膀处的双手,举到半空中作投降状。
“你受伤晕倒了,我只是路过的,我发誓不是我干的!既然你醒了,那就赶快去医院包扎一下伤口吧,好像,挺严重的。”
她说完,又扫了眼他目前的情况,不太放心地加了句。
“需要…我送你去吗?”
少年瞧见那人被吓得惨白的面色,摇头拒绝。
李姝言看他呼吸顺畅,精神状态正常,觉得大概不会再出现什么问题,便松了口气,一溜烟地跑走了。
连汽水都忘了拿,像是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目送她走后,倚坐在地上的少年抬起一直隐隐作痛的左手。
手臂翻转,只见内侧的手腕处,有一道长且深至翻出白肉的割痕。
他盯着伤口看了一会儿,才想起用洗得发白的半袖中干净的部分,摁在上面止血。
摁好后,他又捡起地上被人遗忘的汽水,丢进垃圾桶,走出了小胡同。
尽管心里有千万个不愿意,开学的时间还是如期而至了。
因为这个,李姝言特意起了个大早。
屋外静悄悄的,少女半边身子躲在卧室门后,推出条门缝,露出一颗状似橄榄的脑袋。
一双杏眼在空空如也的客厅里,东张西望了一圈后,才从屋里走出来。
她面上虽没什么表情,眼底的失落却无处可遁,目光呆滞地看向对面的餐桌。
桌子上摆放着今天的早点,一兜热气腾腾的包子,两杯街边卖的甜中带涩的兑水豆浆。
这是她一大早下楼买回来的,那个人却一口没动。
她只看了一眼,便垂下眸子,双手拽着衣角,整理了下稍显皱巴的校服,然后抬脚迈向餐桌所在的位置。
走到餐桌旁,拉出桌下的椅子,忽视椅腿与地面相摩擦,发出的刺耳噪音。
在拉出一定的距离后,慢慢吞吞坐下。
李姝言举起胳膊,无精打采地支住歪向一侧的脑袋,转了转呆滞的眼珠。
与眼前白白胖胖的包子面面相觑。
她怔了半晌,才把装包子的塑料袋解开,用手从里面拿了一个出来。
包子有些烫手,她不得不小口小口地吹着气,左右两只手来回捣腾着拿。
等到热气散得差不多,准备张嘴咬时,余光瞥见了,一旁被塑料杯装着的豆浆下,压着的字条。
…这是什么?
李姝言困惑地舔了舔唇,看着香喷喷的包子犹豫了下。
最后决定,暂且移开嘴边的食物,转而抽出那张便利贴。
小小的白色纸片上,黑色字迹娟秀雅致,方圆兼备:
自己打车去,开学第一天,别迟到。
纸上只有这短短一句话,李姝言却把它放在手心里,翻来覆去看了半天。
就在昨天,自己那位日理万机的母亲,好不容易回家待了一天,还说出要亲自送她上学这种话。
结果不出意料,仍旧是这样。
有时候真的很好奇,她母亲的话,自己到底能不能信。
李姝言熟练地进行自我安慰。
算了,无所谓,本来也没指望她能说话算话。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从小到大,她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她动了动僵直的嘴角,满不在乎地“嘁”了一声,将手中的纸片随手一放。
然后捞过桌上的豆浆,捏起细细的吸管,快准狠地插过塑封膜,端着它凑到自己嘴边,使劲吸了两大口。
温热的甜豆浆滚过喉咙,她觉得堵在嗓子眼的那口气终于被顺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