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不羡重重的点头：“当然了，我们不是朋友吗？”
谢无晦是她来香江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不仅对她多番帮助，更是主动闯入她常年成长孤寂旅途中的第一人。
是朋友这个回答并不让谢无晦感到意外，只是他心里浮现出一抹难以言说的失落。
头上湿冷的毛巾很快就没凉气儿了，徐不羡取下之后在水盆里洗了洗，又重新叠好给他敷上。
她捏了捏谢无晦的被角，目光在触及谢无晦苍白无色的唇时，犹豫下又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从医院偷跑回来？”
“不喜欢医院。”
“我想应该没有人会喜欢医院，但是你受伤了，生病了，就应该乖乖听医生的话才对。”
“消毒水的味道太难闻。”
他合上眼皮，声音有些虚弱。
“是死亡的味道，我妈和外公都是死在医院里的。”
从谢无晦嘴里忽然冒出的话让徐不羡身子一僵。
她垂下头，看着陷进被褥里的谢无晦。
他正闭着双眼，眉头紧锁着，让人看了觉得有些憔悴和可怜。
“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外公也因一场意外在三年前离世，而我的外婆，现在也已经是到了癌症晚期。”
谢无晦强撑起眼皮，他盯着近在咫尺的徐不羡：“医生说外婆可能熬不到过年了。”
虽然他每次去医院时，张玉梅总表现得状态良好，能吃能喝，不时还能用拐杖打他几棍。
可谢无晦太清楚了，这只是张玉梅想让他看到的假象。
背地里，护士同他讲过多次，外婆疼得整晚整晚的都睡不着觉，医生也说外婆的内脏开始有出血的现象，进入了晚期。
这些他生命中重要的家人，都会是从医院离开他。
“徐不羡，到那个时候，我在这世界上就再也没有家人了，只剩下我一个了。”
他声线平淡，模糊的眼底含着一层浅浅的晶莹。
悲伤和无助，在这一刻笼住了这个卸下冷漠和防备的少年。
徐不羡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给用力的握了一下，她半蹲下身，握住谢无晦放在被单上的手。
少年的手很大，手指修长，骨节根根分明。
许是因为发烧的缘故，摸上去的温度有些灼热，掌心还有湿意发粘的汗水。
然而徐不羡并不介意，她紧紧的握着谢无晦的手，喉中哽咽了一下：“怎么会只剩下你一个呢，你还有朋友，有梁盛还有我，虽然不及家人，但是谢无晦只要你需要，我会永远都站在你身边的。”
精神迷糊中的谢无晦不知道有没有听清徐不羡的话。
他鼻腔里发出一些难受的哼哼声，眼皮缓缓的合上，沉睡了过去。
…
徐不羡给谢无晦换了十来次毛巾才等回梁盛。
“晦哥怎样了？”他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将裹在衣服里的药拿了出来。
“他刚睡着。”
只是在睡梦中都不大舒服，皱起的眉头一直都没有松开过。
“那这药咋办？”
“让他睡会儿再吃。”
梁盛点头，他抬腕看了眼手表，已经五点多了。
“晚上还有自习，徐不羡，晦哥这里就交给我照顾吧，你先回学校去，等他退烧了我给你发短信。”
“你可以吗？”
徐不羡有些怀疑，毕竟梁盛有时候毛毛躁躁的，和小心仔细都贴不上边。
“你就放心吧，再说了，晦哥可没有你想的那样脆弱，这点小伤小病小发烧的，伤不了他的元气。”
能一挑多的男人，身体没有那么的差劲儿。
“好吧，如果他低烧不退的话，你送他去医院吧。”
徐不羡一边穿上外套背起书包，一边给自己系围巾，临出门还不忘嘱咐梁盛。
外面的雪小了些，却仍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天地间灰蒙蒙的，路两旁的灯已经亮了。
徐不羡离开谢无晦家的小区上了马路。
这一块也属于老城区了，但相比起徐不羡家那一块，更靠近市中心，交通也方便许多。
顺着指示牌，她找到了公交站，却意外的在站台上遇到了班里的同学。
“徐不羡，这么巧呀，你也来这里坐公交车？”
同样穿着市一中校服的杨婷，朝着徐不羡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
“副班长，你家也住在这边吗？”
对于杨婷，徐不羡的印象还是很好的。
那次在学校生病，也是唐屿同她将自己送去的校医室。
杨婷点头，鼻梁上的眼镜因为动作往下滑了点，她连忙伸出手背又向上一推。
“你刚去看了谢无晦吗？”
徐不羡讶然的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我和谢无晦住一个小区，只是单元楼不同而已。”
徐不羡刚出小区门口的时候，她就看到了。
“你们是邻居呀。”
“嗯。”
“这样的话，副班长你和谢无晦是认识很多年了？”
透过镜片，杨婷看着徐不羡那好奇的模样，想了想，偏头否认：“我和他不认识。”
虽然在同一个小区里生活，但根本都不认识，她甚至都没同谢无晦说上过一句话。
“我小学的时候，爸妈才买了这里的房子，那时候刚从农村进城来上学，家里给报了很多补习班，加上我性格比较内向，所以就没能和那些小伙伴们玩一块去。”
“原来是这样。”
“你是想找我问谢无晦小时候的事情吗？”
“不是的。”徐不羡连忙摆手，“我没有这个意思。”
“有也没关系。”
杨婷回答得无所谓。
以前有喜欢谢无晦的女生在知道她也住在这个小区的时候，向她打听过谢无晦的消息。
“我虽然和他不认识，但我知道，谢无晦他一开始是被保送进一中的。”
一中作为香江市最好的高中，有多少成绩好的学生挤破了脑袋都想进来。
而能够获得保送的名额，每年里更是没有几个。
驶向市一中方向的公车缓缓开来停在了站台边，徐不羡从震惊中醒了过来。
她连忙上车投了币，跟着杨婷往车厢后面走，最终坐在她前面的位置。
“副班长，你刚才说谢无晦是被保送进一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