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算是一个转折点吧。
无论对事业，还是对松明自己的人生都一样。
与恶劣犯人同名同姓，某种程度上的确很苦恼。
但假若巧妙地运用，倒也未必不是一种别致的广告。
松明看到的就是这点。
当然，前提是他坚信自己的产品足以改变这个世界。
亲戚和朋友都在劝阻。
但松明仍义无反顾扩大规模。
砸上了小作坊近十年的全部利润，将原有的科技公司上市。
只不过，他在这个过程里悄悄掩去了自己的姓名。
无声无息地开始在暗中运作。
以一张假身份证在生意场上推杯换盏。
直至有签约的可能了，才讲出自己的真名与苦衷。
产品相当优秀，客户当然不会计较什么。
——为什么要和与杀人犯同名同姓的人做生意？
开玩笑。
——只要有利益，又有什么不可以？
从这个意义上，商业社会反倒比现实简单许多。
松明源源不断地榨取着世界的财富。
他所制造的音响、耳机、电视以及游戏机类产品，几乎在世界上广受好评。
本人亦成了举国闻名的纳税大户。
还不需要找人，就有官员微服私访，松明当然很识相地与之达成了关系。
就这样。
短短二十年，‘松江’有限公司就挤占了传媒领域近80%的市场份额。
企业深深扎根进了国家和市民心里。
以至于倾覆，都成为了一种关乎国祚的妄想。
——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看着自己的商业帝国雄立于天京。
与此同时，整个世界几乎都要匍匐在脚下。
松明终于释怀一笑，向世界公布了自己的真名。
——精致的分割线——
大多时候，除非直接关涉到国际政治和丑闻。
人们大概不会去关注一个企业家。
为了自己的生活苦苦奋斗，有时就不得不拼尽全力。
谁又有必要平添一份嫉妒，看着一份终生也无法企及的人生呢？
松明本可以不这样。
哪怕掩盖自己的真名，以如今‘松江’的名义…
他完全可以将自己的帝国继续扩张。
又为何要徒增风险？
果不其然。
家人、朋友和亲戚们依旧反对。
但松明仍选择一意孤行。
他的理由是，这世上可以有很多事不做。
但关乎尊严的事，哪怕暂时舍下了，也不可能一辈子遗忘。
——而且，世事也的确如我所料。
将真名公布给媒体的第二天。
松明走出公司总部位于二楼的瞭望台。
没有‘爆炸犯’之类的控诉。
也没有被丢来任何东西。
不曾有些许敌意的神情。
松明看到的，只是扑闪扑闪的闪光灯。
无数递过来的镜头、话筒，以及人们崇敬的目光。
“没想到松明先生居然曾与那位罪犯同名…实在太不容易了，您的创业之路真是堪称奇迹！”
“是啊！时过境迁，虽然那起案子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但在当时，一定给您造成过很严重的影响吧！”
“请务必将您的艰辛历程告诉我们！我社愿为您出传记！”
“大家好，这里是中央电视台，我们前方，就是堪称业界传奇的松江公司创始人，松明总裁先生！”
“……”
数之不尽的花环，桂冠。
纵使没有实物，也结实戴在了自己头上。
松明以温和的笑容和仪态出席了记者招待会。
反响出乎意料的好。
无论在感觉还是账户表上都是一样。
——渺小的虫子们…
在某个收敛微笑的瞬间。
眯细眼睛的松明，从瞳仁中迸射出一道微微的寒光。
——你们就这样匍匐着，世代供奉我吧…
直至整个世界都被我践踏在脚下。
直至你们的时间、灵魂乃至智慧，都和肉体一起成为黯淡的废墟。
……
从那以后，好像又过了一段时间。
能在社会上爬到这个地步，松明当然清楚。
自己手上沾染了多少人的血污。
经济困难的时期。
多少人的生命和家庭，会因自己一个小小的‘裁员令’毁于一旦。
但那又怎么样？
这过程中当然需要一双肮脏的手。
但在这个世界上，若不敢对污秽置喙，人生往往就寸步难行。
我只是选择了最轻松的那种。
松明笑着与记者团作别。
不出所料的话，歌功颂德的报道很快就会写出来。
会有人采访自己的过去。
而将那些满是污垢的历史淹没后。
剩下的，就是将流传后世的、那个光辉伟岸的‘自己’。
嘿——
松明勾起嘴角。
篡改历史和人的记忆的过程，不是很奇妙吗？
虽然他也并不是神。
不能将每件事都做的完美。
一不小心，丑闻就会从暗处悄然滋生。
但是…
‘毁掉’不就完了么？
松明在楼道间穿行，打开天井角落的暗门，乘上私人电梯。
上面的数字在一点点上升。
但实际上，电梯却在前往深层的地下空间。
“唔…唔唔！”
除自己外，一切以公徇私的人。
以及那些为了利益，出卖公司核心技术的人。
在‘旅行’中的突然消失后，就都在这里了。
松明西装笔挺，皮鞋声轻敲在大理石地板上。
作为心腹的守卫对他一笑，松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说了什么后，便悠然朝前方行进。
“松明，你这混账不得好死！”
好像有人发现了他。
穿过牢房内黯淡的污秽，跑到铁窗前死死摇晃着栅栏。
难闻的臭味，简直不消片刻就漏了出来。
松明眼神平静。
他当然看得出来，面前就是自己曾经的副总。
不过名贵的西装已裹满脏渍和污水。
夹在里面的白西装和酒红色领带，也已经皱的宛若老婆婆。
前副总言辞激烈，恨不得把所有的口水吐到松明脸上。
“你这个混账玩意…难道当我不知道吗？有很多账都被你黑掉、不知拿去做什么了！”
“我们明明约好，我来保守秘密，好处是也可以挪用一部分…”
“你竟敢言而无信！”
“等着警察来制裁你吧！我的家人绝对已经报警了！”
松明轻蔑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又稍稍盯向了领口。
切。
沾上了一点唾沫呢。
看来这衬衫不能要了。
不过抬头时。
或许松明自己也不知为何，已经笑容满面。
“警察？”他歪了歪头，比出修长的食指不断摇晃：
“不会来哦。”
“相较于你的安危，你的妻子好像还是更担心没钱用呢！”
“另外…啧啧，眼光不错啊。”
“身体很软，滋味尝起来很不错。”
“…你这混蛋！”
前副总眼睛发红，逮住一个瞬间，手掌从栏杆中抓了出来。
就是此刻。
他觉得可以掰断松明的手指。
然而——
只是一缕轻蔑掠过。
像是早已预料到那样，松明的手悠然消失，倒退一步。
侍候在旁的守卫，则会心一笑。
抽起铁棍，就狠狠砸向了前副总的指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