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这是您的薯片和漫画！”
松明算好金额，将商品一一放到袋子里，然后面带笑容地递给顾客。
“慢走。”
果不其然，对方连正眼都没瞧自己一下。
没办法，是地位低下的收银员嘛。
松明抿起嘴唇，但还是朝夜幕里的店门招了招手。
不出所料，没有突然间回过来的头。
他有些泄气，但还是很快调整了过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瞥瞥时钟，已经是十二点。
从这以后，应该就很少客人了。
感应门外的很多店铺都已关闭了，只有一些骂骂咧咧的醉鬼，以及寂寥的灯牌仍在闪烁。
松明小心地别过眼神，看向一旁的同事藕灰。
她还是和过去一样美。
天生的灰色发质，柔顺之余遮掩住大眼睛里的好奇与善意。
纤细的双腿，身材也很高挑，足足高出自己一个头。
白白嫩嫩的皮肤，以及笑起来时会有眯眼笑的小圆脸。
配上俏脸上若有若无的一点红润，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怜爱吧。
就在这时，松明发现藕灰看了看自己。
“呃！”
松明的脸当即红了起来，说了声“抱歉”，急匆匆就朝洗手间走去。
即便锁上门，两手拍在洗手池上，松明也感到自己的心跳久久无法停止。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只要是被别人盯着，就不可能没有感觉】
任何被暗恋或暗恋过别人的人，都不可能不明白这句话吧。
她刚才看到我了吗…
松明好像是鼓起了一点勇气，认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塌鼻梁，粗糙的皮肤，以及任谁看起来都会不爽的肥猪脸。
一种理所当然的释怀出现在他心里。
是啊。
看见了又能怎么样呢？
像我这样的渣滓，单是能天天待在她身边。
以“同事”之名攀谈上几句话，就算是莫大的恩德了吧？
松明在镜子里笑了起来。
脸上甚至已经没有了苦涩，这是漫长时间的积淀使然。
在上学的时候，因为难看，皮肤黑，脑筋笨，自己就一直受到别人的霸凌。
无论在学校还是父母都是一样。
看到这样丑的孩子，无论是谁，都不会感到开心的吧？
如果说从前还保留过希望。
那在不断的失望和悲伤过后，松明逐渐接受了事实。
这样蠢笨的自己，当然考不上好大学。
在课上，用了哪怕比别人多得多的努力用功。
到考试的时候，也依旧是吊车尾。
“松明，你怎么又是最后一名啊？”
“哈哈哈！平时看着不是很努力嘛？”
“还不如老子天天去网吧后考的试啊！”
“你这废物，真的还能算是人类吗？”
松明沐浴着这些声音长大。
万幸的是，大专里的人成熟了许多，很多时候暴力都只停在了言语。
松明笑呵呵的想，蛮好嘛，已经比过去好多了。
生活会逐渐好起来的吧？
然而——
“不好意思，您的能力不能满足我司的要求。”
“请不要怪我失礼，你们这种学校出来的，也敢报考我们公司？”
“不予录用！”
社会，依旧不予松明任何接纳。
匆匆忙忙毕业后，辅导老师说的天花乱坠，仿佛去了就唾手可得的那些企业里，根本没有人录取自己。
松明窝在狭小的出租屋里，很多夜里都哭过。
每当父亲母亲不耐烦地打来电话，说“找到工作了没有？”“别再拿我们的钱给你付房租啊！”“实在不行的话就滚回来！”这些话时，松明总感到内心深处的刺痛。
但是。
再也不想回到那个地方了。
一想到“家”里凶神恶煞的父亲，以及贪婪自私的母亲，松明眼神便会难得的阴沉起来。
不想那样了，不如…
好好对待当下的人生吧？
松明取下工作间自己名牌下边的毛巾，使劲擦了擦脸。
镜子里的自己虽然丑陋，但精气神好像焕发了不少。
不错。
松明笑呵呵的走了出去，藕灰正在原地无聊地剪着指甲。
眼神对视，她笑呵呵地伸出一只手：
“怎么才来…我还以为你掉到坑里去了呢！”
松明很喜欢这种玩笑。
尤其是从她好听的声音里说出来的玩笑。
松明咽了口唾沫，颤巍巍地把手送了过去。
不料，藕灰抢先一步，嘿嘿的将松明的手拉了过来。
那种温软的，像是由无数名贵化妆品装饰过的柔嫩小手，霎时间让松明有种快爽到升天的快感。
啊…神呐。
看来我活在人间，还有自己的意义在。
“快点快点！那个深夜综艺就要开始了！”
把自己拉到身边，藕灰就比出一根食指，很严肃地说：
“你没有忘吧？就是那个‘夜未央’呀！”
“反正晚上也没什么客人了嘛…例行的偷懒时间到了！”
“今天会看到什么有趣的人呢？”
从藕灰满足的、几乎要手舞足蹈的笑容上，松明能感到她真的是很幸福。
她的确是个浸在蜜罐里的孩子。
由于长的好看，生活上似乎一直顺风顺水。
虽然脑筋同样不好，有时也有人妒忌。
但好像一直都不乏护花使者。
是这些人的存在，阻挡了她可能面临的一些磨难吧。
虽然目前只是小小的一名超市收银员，但松明知道，自己和她完全处于两个世界。
藕灰大学毕业后，就去了一家知名企业任职。
听说是做总经理秘书。
利用她的性格，老板也一直找机会动手动脚。
藕灰笑吟吟地告诉自己，她真是鼓起了好大的勇气，才辞职的。
——那你工作时赚的钱，应该也不少了吧…
这样的话，松明问不出口。
但在那样光是想象，就让自己两腿发抖的大企业里上班。
哪怕只有半年，可能都已经挣够足够自己一生的财富了吧？
松明还记得，藕灰曾和自己说，现在就有一个富家公子在追求她。
人也不错，真是不好做出选择呀！
虽然是这么说着，但藕灰脸上欣喜祈祷的神情，也一字不落地落在松明眼里。
是啊。
她值得这么好的幸福。
而尽可能抓住在她身边的每一秒…就是我能做到的全部了。
松明不敢有多么贪心。
面前的藕灰无比闪耀。
不是自己这种人可以握在手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