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夏季,是离别的季节。
他们生活在这偏远的村庄,依山傍水,确实适合养老隐居的地方,这不禁让白齐想起陶渊明的一首诗,“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他想象着自己在这里生活一辈子,和他们。
白齐被迫接受这一切,接受他被抛弃,他不是不可以理解,只是不喜欢忽然间失去了所有,告诉自己属于哪里。
他该怎么去面对他们,面对自己的亲生的父母。
生活不是电视剧,不能上演一场感人的电影,“他们是怎么样的?我像谁多一些?”白齐内心就像迷路的蚂蚁,无法分辨高大的森林还是孤独的小草,无法分辨哪里才是路。
白齐踢了下地上的碎石,用力踢进海里,石头表演不完美的抛物线,咚一声,惊起一圈小小涟漪。
白齐沿着海岸线漫不经心的走,偶尔有一阵咸咸的味道,海上有很多的渔船,竹排,渔船上有破旧的渔网,有个可以知道年龄的发动机。每条船都差不多的装扮。
白齐伸着脖子,踮着脚尖,像是跳芭蕾的舞者,在海上算是一道不优美而滑稽的景色。
“差一点,差一点。”白齐所在目光是一艘渔船上,渔船有个人,可有只渔船挡住只瞧见半掩的一边。
不知是男女,头戴草帽,帽子沿边有些破,身上穿着淡蓝色的衬衫,衣袖卷起,露出黝黑的皮肤。
船上的人终于露脸了,往岸边招了招手,喊:“这里,过来。”
白齐慌张背过身,蹲下,把头埋进怀里,他害怕,害怕那个人是认识他的人,害怕见到他,假装没有听到喊叫,双手抱着自己。
前面有个十几岁的男孩跑过来,也招了招手,到船上去了。
白齐怔了一下,然后“噗呲”一声,轻笑出来。起身就要离去。
“白齐—白齐—。”
远处的天和地渐渐分开,小义穿着白色背心,花色短裤,露出细长小麦色的腿,光着脚。她伸长手摇着,另一只手拿着一个红色的大袋子,拖在地上,一边跑,散落的头发,在空中飞着。脸上笑得灿烂。她的声音如同一阵清风,带着花香草气轻轻拂过,让白齐心里生出一片涟漪。
白齐的眼神如夏日的阳光,温暖而明亮,那一刻小仪仿佛被一道闪电撞中,整个世界变得明亮起来。
夏日炎热,空气带着淡淡的清香,在他们相互注视瞬间,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感涌上心头。
“拿着,这个我可是花了一个上午才摘这么多的,你可要好好的谢谢我呀。”小义眨巴眨巴眼睛俏皮的说。脸上滑落一丝碎发,挡在她的睫毛就像开心的小鸟。
白齐接过红袋子,打开,扑鼻而来的薄荷味,刺激着鼻子,直冲脑海,白齐看了看薄荷又看了看小仪,小仪等着什么像自由的蒲公英等待一阵风吹过。
“谢谢。”
他盯着她,墨色的眸子里流动着星光,眸底含了一抹不轻易流露的温柔。
小义动也不动,脸上泛起红晕,微微低下了头。
他伸手轻轻拨动小仪眉头垂下的碎发,她却被突如其来的触碰引得一颤,他的手没有离开,反而轻轻地在她的脸上摩挲了下。
此刻的少年少女彼此的心的慢慢靠近,地上的影子慢慢融合一体,远处分不清哪个是天哪个是海。
在回去的路上,白齐突然觉得小义很好,希望下次还能见到她。
白齐想象着一家人热闹,爸爸妈妈出海捕鱼,奶奶在家做饭,这样也是不错,白齐尝试接受新生活带来的期待。
可生活是不会这么美好,白齐终究是个孩子,天真的世界出现了缝隙,缝缝补补,还是期待着幸福的生活。
“回来了,手里拿着什么?”
“薄荷叶。”
“你又跑山上去?这次没有迷路啦。”老人爽朗的笑声,怎么清脆而愉快。白齐想起那天的事情,想起那个女孩,不禁嘴角弯了弧度。
“那个,那个他们在哪里?。”白齐还没有习惯怎么称呼他们,想叫又卡在喉咙。
白齐来这里不久生了一场病,妈妈的离开,还是伤透了这个孩子是心,白齐质问着为什么不把这个秘密永远的隐瞒下去,有到说出来的必要了吗?难受自己的苦苦挽留唤不回曾经的感情吗?
“哎,发烧了呀,找找隔壁的老王,他是懂医术的。”
“妈妈,为什么呀。我以后会乖乖的,也不在房间里打球了,妈妈.....”老人刚要起身,白齐抓住老人的手,紧紧抓住,说啥也不放开。满口的胡话,哭的撕心裂肺,鬼哭狼嚎。一声声妈妈,喊的老人的心揪成一块,痛,很痛。
老人抱住白齐,眼泪也哗哗啦啦流说我的孙啊,我的孙啊。老人终究是白齐的亲人,即使在不熟悉,血脉是紧紧连在一起的,感情是相通的,白齐的有多痛,老人就有多痛。
长夜里,哭声满天,院子的猪啊鸡啊也叫破了天。
“小花,怎么了,小花啊。”苍老的嗓子,颤抖的声音,像快掉下坑的猫,发出本能的求救声。
院子出现头发发白,走路蹒跚的老头,“小花,出啥事啦。”
“这里,老王。”老人回应。
老头费了很大的力气把他们分开,白齐终于不闹腾。沉沉睡去。
“他真的你孙子啊。”老王疑惑。
“不然你孙子啊。”老人抓起自己衣角,擦了擦眼角。
老王想着要是他孙子就好,不对,应该说如果是老人和他的孙子,老王肯定可以安心入土了。
老王藏不住心事,满脸猥琐,傻笑。老人很鄙夷,啧一下。推着老王往外走,“好了,现在没事了,老王快走。”
老王美梦破灭,不甘心的“小花,你就不对了,不需要我了,就赶我走。我还有话要说你。”
“有啥话,明天说,我要照顾我孙子了。”随手啪,门一关。
往后几天夜晚,老人一直守在白齐床边,静静地陪着。
有天夜里白齐醒来,看到老人趴在床边,不禁流下眼泪,白齐知道这个世上还有人爱他。这里才属于自己的地方。从那以后,白齐不再站在树下默默流泪,也不再等待“妈妈。”
老人说叫不出来就不叫,你喜欢叫什么就什么。白齐诚心的说“老太婆。”
“滚。”老人假装生气,眼里有笑意。
白齐把薄荷叶,放几片在荷包里,整整做了50多个,放几个在自己窗口,又挂了几个在老太婆的窗前。留几个给他们,还有小仪。
白齐走出老太婆的房间,走到对面的房间,敲敲门,没有回应,白齐现在才意识到,还没有见到他们,白齐不安又期待着他们,心想“他们是不是也期待着他。”
门没锁,白齐推开了门,映入眼帘是他们向他微笑着,白齐头很痛,很痛,不敢再看墙上的照片,不敢看照片里的人。照片下放着一张红桌子,桌上放着一个香炉,香炉上有残余的香。
白齐没有力气,边拖边拽走进去,跪下。
白齐曾幻想着见到他们是怎么样,他是像那个人多一些,他们也有双眼皮吗。想问问他们为什么不把他留在身边。有没有想自己。有好多话,好多事想知道。
却不曾想过,他们不在这个世上。白齐内心裂开一条缝,那是无法缝补的伤口。他在心里挖了一个很深很深的洞 ,把想对他们说的话,一句一字埋在洞里。
老太婆知道这个事情迟早是要被发现的。只是来的太快,不知所措。
老太婆跪在白齐的旁边,不知从哪里说起,眼泪在任意在脸上滑落。
“老太婆,我没有家了。”白齐话不成句,哽咽说出这一句话。
“胡说,老太婆,我还没死你。”老太婆抱着白齐,心痛不已。
“老太婆在,小齐有家。”
“老太婆,你会一直在吗。”
“会的,会的。”
白齐哭出来声,老太婆也哭。整个房子都是哭声。像是抱怨,像是发泄,像是不甘,是想念,是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