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白衣女子领着顾飞飞,推开了雅间的门,萧飒不紧不慢地忙着品茶,仿佛并未看到来人,顾飞飞则径直走进,坐在了他的对面,白衣女子随即关门出去。
“阁下,便是传闻中落梅苑苑主?”
萧飒也不答话,仍是细细的品着茶。
顾飞飞丝毫沉不住气,“不知,让在下前来赴宴,所为何事?”
萧飒抬眼示意,荆红尘自袖中取出一封信,放在桌子上,他这才放了茶杯,一派温文尔雅的样子,“我向来助人为乐,听说了顾大人的难处,前来相助;自报家门,肯定是不行的!不过,倒可以把郭少尘所做之事赠与大人,也好让大人交差,解燃眉之急。”
如果是在今日之前,顾飞飞收到如此大礼,自是喜不自胜,但是现在心中有了猜想,怀疑这一切与陛下有关,再拿到这些东西…一时之间,他没有勇气接过:否则一旦怀疑成真,自己成为了陛下所做之事的又一知情者,焉知下一个死的不是自己?!
萧飒也不催他,“顾大人慢慢考虑,不急,微云吩咐上菜吧。”
不一会儿,小厮端着菜肴鱼贯而入。
“红尘,微云,一起来吃,尝尝这传说中花竹幽的手艺!”萧飒说完似乎才想起来还有人在,又补了一句,“哦,顾大人也请用。”
月微云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这些手艺还不都是咱吃剩下的,有啥好品尝的?这么贵的菜,还顾大人请,嘁!
顾飞飞双眼紧盯着信封,也不知有没有听到萧飒的客套话,不过想来即便听到,也没有心情吃吧。
他们三人倒吃的热火朝天,好不自在。
最终,顾飞飞还是拿起信封拆开看了起来,至于,他是想赌一把此事与武帝无关,还是觉得自己有要挟武帝的狂妄底气,这都不是萧飒所关心的了。
只见顾飞飞已经开始看信,三人眼神交汇,神不知鬼不觉地退出了雅间,徒留顾大人沉浸在书信之中。
三人漫无目的地,在平阳路上晃悠着,“苑主,咱书信交给那个顾飞飞,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让钟吾疏知道,他知道这些事?”
萧飒笑了笑却并不说话,反而拿着小摊上一把竹笛细细的看着,荆红尘对月的微云耳语道:“隔壁是钟吾贤。”
“哦,怪不得今天苑主穿了一身黑,特地把平时放在袖子里的玉笛别在腰上,还沾上了几片红梅,原来是故意做给太子殿下看的。”
竹幽馆内,“殿下,那三人已经离开,我们的人要跟上去看看吗?”
“不必,若是假的有何意义,若是真的,就凭你们!差人去看看,顾大人还在里面干什么,切勿打草惊蛇。”
太子侍从拉住一个小厮耳语一番,不料竟被拒绝,“不好意思,小馆规矩,从不窥探客人隐私。”
是了,这花竹幽向来注重保护食客的消息,也因此很多达官贵人选择在此处交易。
太子见此也不恼,摆摆手让人下去了。“罢了,我亲自去瞧瞧吧!”
敲门声响起,顾飞飞如梦初醒,此时雅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将书信收入怀中放好也不出声。
钟吾贤见无人应声,朗声道:“在下文昊,听闻此间有尊贵客人,特意前来结识一番,不知可否方便?”
文昊,这不是太子钟吾贤的字嘛!他来敲门干什么?难道知道落梅苑苑主今天在这儿?不行!我不能在此见太子,而且红衣女子有交代…顾飞飞想着,便翻身从窗户离开。
门内久未响应,太子侍从便要推门而入,却让小厮拦住了,“客人见谅,雅间断没有强闯之理。”
钟吾贤微笑道:“不好意思,里面是在下朋友,我应约而来,却无人应声,担心的很,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小厮稍一思索,“我先帮您问一下客人,再决定吧!”
“好。”
“先生您好,方便进来吗?门外有自称是您的朋友要进来……先生您在吗?我进去了先生!”
等了片刻小厮便率先推门而入,雅间内空无一人,钟吾贤看向了桌上的四副碗筷,侍从立马心领神会上前仔细查看。
查看一番确认雅间无人,“先生,这里的客人已经离开了,您…”
“想来他可能是有急事,先走了,我再联系他吧,这便不多打扰了。”话落,钟吾贤领着一众侍从离开。
“好的,先生,您慢走。”
顾飞飞不敢见我!如此说来,顾廷尉确实与落梅苑的人有交集,钟吾贤思忖一瞬,“发现什么了吗?”
“回殿下,三个已用膳的碗碟下有隐隐露出来的红梅,相较于未用膳的一边梅香味略重,不仔细分辨无从察觉。”
“果然如此!走吧,我也好久没有陪父皇母妃用过晚膳了。”
司证院顾府书房,顾飞飞捏着信封坐立难安:不知太子殿下什么时候到的,有没有看到落梅苑的人?有没有看到我?陛下是否会知晓这件事儿?明日上殿又该怎么回禀?
此时的顾飞飞十分悔恨:早知如此,当日在昭华殿上,咬死没有查到落梅苑的任何消息多好!非要嘴欠,自作聪明去拉踩穆侍郎做甚?如今可倒好,自己也没落得什么好果子吃。事到如今,后悔也没什么用了,既然太子殿下可能撞见了,无论他是否上报陛下,我都不能坐以待毙。至于落梅苑提供的这份,陛下和郭尚书的罪证,就当从来不曾见到过,只不过还是要收好,以防万一吧!
可惜,那个万一,顾大人终究没有防住。
顾飞飞即刻例书一份,送到了昭华宫。
臣顾飞飞今有一事急书:
臣近来暗查郭尚书罪证,及落梅苑底细仍无所获,眼看三日之期将近,实在有复圣恩,内心焦躁难耐,正值此焦头烂额之际,府中厨子求见,膳房中疑有落梅苑之人到访,以盐中砒霜相胁,午时赴宴花竹幽。
臣立时怒不可遏且惊惧交加,钟盛之城落梅苑如此妄为,对陛下属实不敬。然臣苟之惜命且意欲宴中刺探,故而午时谨之以宴,惟愿此为可以摸清落梅苑一二。
竹幽馆内,一黑衣男子气息不露,专以品茶,其后站有红、蓝衣二女,必为传闻中医者红尘、毒者微云,其二人言行皆以黑衣男子为尊,加之该男子腰间沾有红梅的玉笛及宴中偶有梅香,故此,臣断定此黑衣男子必为落梅苑苑主。
该男子身形挺拔,容貌清丽,指尖骨节分明,举手投足间贵气浑然天成,与江湖浪客截然不同,愚臣以为,此人许是王贵之家子弟,关于此人的身份,可以从这一点入手。
然此宴非宴,那三人并未与臣有何交流,只是交予书信一封,打开之后却无字迹,那人笑笑告知,时机未到,之后,他三人饮茶一盏便离开。
离去之时,红衣女子声称:若有人敲门,则时机已到不必理会,从窗口离开回府自会揭晓。
回府后,府中人拿来一个朱瓶,说有人交代我洗信,浸润之后,果然有字显现:郭少尘乃武帝灭口。如此挑拨之言,臣断然不会轻信。本欲将此信呈于陛下,未料几息之间,字迹重归于无。
故此急呈书例一份,望陛下明日昭华殿上于郭府大火显足重视,以免落梅苑心怀叵测之人挑拨,离间陛下与臣等。
末了,臣告罪:三日内并未查出郭府惨案任何线索,但已查明穆侍郎确与落梅苑毫无干系,至于两次巧合均为落梅苑受雇办事,歪打正着帮了穆清些许;至于凭借歌谣,天翊临渊无人出的“天翊”二字,判定穆大人为落梅苑苑主更是无稽之谈,许是同名罢了!
穆清自幼钟盛城长大,三年前沂州已有歌谣传出,在穆大人未至京华郡之前,彼时沂州无人知晓穆大人穆天翊;并且此次赴宴,臣亲眼见过了落梅苑苑主,确认并非穆大人。
愚臣办事不利,有负陛下嘱托,但臣之忠心可鉴日月,万望陛下开恩,从轻发落。
叩请圣裁
司证院廷尉顾飞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