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飒看着她起来，穿上白大褂。
“颜瑟这两天怎么样了？”他在沙发上坐下。
皓岚把头发从大衣里面撩出来，然后束起，钟飒伸手把她拽了过来，一下坐到他腿上。
皓岚惊呼一声挣扎，钟飒却紧紧的拉住她，凝视她柔美的面庞，示弱道：“最近压力很大……”
皓岚叹了口气，在他腿上坐了下来，伸手帮他轻轻按着两侧的太阳穴，“颜瑟身体上的创口在恢复，在精神上……她一定受了很大的创伤。我猜想，她可能目睹了方沛杀人焚尸的全部过程。”
“不，她被蒙着眼睛，没有目睹。可是她听到了，方沛行凶的声音，死者垂死的挣扎，飞溅的血液落到她脸上，还有焚毁尸体时散发出的味道……她明明知道凶案在她身边发生，可是她看不到，也没办法逃离，未知的恐惧有时甚至比亲眼目睹还要可怕。”
皓岚按压他太阳穴的手指一顿，钟飒顺势握住：“上头要求询问颜瑟的材料，我刚刚才过去被司曜赶了出来，你说我该怎么办？”
门外，余露悄悄靠过来，想听听看屋内的动静，但她没发现站在对面通道口的女警员。
“这位医生有什么事吗？”女警员在她身后叫住她。
余露一怔，回过头看向她，尴尬笑笑：“我是想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到殷医生和钟长官的，殷医生这些天一直衣不解带照顾三六六床的病人，我看病人恢复得不错，应该能配合长官的询问吧？”
余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是什么案子，只是从刚才的情况中推测着说了这么一句。
女助手一听，小声抱怨道：“长官这些天来为了这个案子不知道承受了多少压力，我们理解病人家属的心情，但你说案子总不能一直拖着不办吧。”
余露想了想，“那……要不我去试试？我去给病人做做工作？”
警员一脸好奇的看着她：“你……确定你可以？”
“我可以试一试。”余露笑着。
余露进到病房里的时候，殷司曜刚好回家去给颜瑟拿换洗的衣物，保镖看余露是医生，也没拦她。
护士看到她进来，还跟她打了个招呼。
颜瑟正歪在床上脸色不好的打游戏，莫静一就像她保镖似的，在游戏里把颜瑟保护得紧紧的，一边打还一边骂人。
颜瑟叹了口气：“宝贝儿，我在游戏里没受伤，你怎么把我保护得那么紧？”
“那当然，我要给你打造超级好的游戏体验。”莫静一自信满满。
余露笑着上前：“今天状态不错？”说着就帮她把窗帘拉开，让阳光更充分的透进来。
颜瑟抬手挡了一下刺眼的光芒，但看在人家也是一片好心的份上，勉强道了声谢谢。
“少看点手机噢。”余露温柔的提醒她。
颜瑟：“嗯，谢谢医生。”但颜瑟手里的游戏还没结束，她目光紧紧的锁住屏幕。
余露上前来朝她伸出手，颜瑟忙里抽空，一边操作一边看了她一眼：“您还有事吗？”
余露见她不自觉，抬手把手机抽走，然后熄屏放到一边去，带着试探性的建议道：“我看您的身体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精神状态也好很多了，有空可以多见见人，出去晒晒太阳，别老玩游戏。”
莫静一对颜瑟在游戏里莫名其妙掉线的事情已经有了阴影，于是一看颜瑟掉线，马上就打电话过来了。
颜瑟正想说这位年轻的医生小姐稍微令她感到有些不悦，但还是先接了莫静一的电话：“喂？”
“你又掉线了？”
“别慌，我没事，刚才切出去看了个短信。赢了吗？”
“因为担心你，我也切出来给你打电话了，现在回去我俩不得被队友骂死！”
颜瑟挂断电话，对余露认真说道：“谢谢医生的关心，我会好好遵照医嘱的。”
余露见她的暗示没有什么成效，整理了一下房内的机器，幽幽问道：“案件的全部过程您应该还记得吧？您的状态还不错的话，就别让家属再为难警方了。配合警方调查案件，提供线索也是您身为华国公民该尽的义务。”
案件的全部过程她当然记得，连那些遍布死亡气息的每个细节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余露转过身来想去看看她的反应，没想到被她浑身发抖，脸色惨白的样子吓到。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她不知道自己的随口一问会引发这样的后果。
门外的保镖听到动静冲进来……
院长办公室里，余露被院长一通责骂，连带着身为指导医生的皓岚也一块骂了。
皓岚做完检讨，把余露带去办公室。
“殷医生，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我看过病例了，根据所学知识也判断患者身体健康，进去的时候她还在精神满满的打游戏……我不知道……不知道她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皓岚面色冷峻，眼神阴鸷：“谁给你的权利去对患者说这种话？是你身为华国公民的正义感还是作为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的使命感？”
皓岚从未在人前露出这样冷酷无情的一面，余露懵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余露，我对你很失望，不是为你的技术，是为你的自以为是。你自己好好反省吧！”皓岚打开门，头也不回的离开。
躲在外面偷听的医院同事们，纷纷啧啧称奇，竟然还有看到殷医生发怒的一天。
“我有什么错……我有正义感，只是劝了患者两句我有什么错！”余露不甘心的捏着自己的手，不甘心的看着皓岚离开的方向。
“抱歉，我们这个实习医生资历还浅，她可能也是为了帮助警方早日破案才说了那些不当的话，但她并不知道患者此前遭受过什么样的心理创伤，请允许我代她向您和您的家人道歉，向我院的管理不周表示深深的歉意，我们愿承担责任，帮助您的家人康复。”院长知道颜瑟的身份，亲自前来表达了歉意和安慰。
殷司曜的气愤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淡淡的应了一声就回到病房内，他本想在颜瑟面前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没想到正对上颜瑟的眼睛。
“没事，我会向院方投诉，建议对这个实习医生做出处理。”殷司曜安慰她道。
颜瑟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又摸了摸脸上，在那个夜晚被猩红温热的液体溅到的地方。
“案件的全部过程，我确实都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