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鸢,你来给我梳头,还是像以前一样梳中原的发式。”
宋慕荷笑着走上前,取过侍女手中的象牙梳,替镜前的少女梳头。今日已是她进入公主府的第二十天。
她与小孑被带入府后,才知道那红衣少女是北境王阿鲁鸠同父异母的妹妹赛玉公主。她身旁的少年是北境三藩王的第九子鲁重,鲁重没有随三藩王住在封地,而是一直留在新城住在公主府中。
她和小孑因为拿不出身份凭据,也不敢说出真实身份,便被当做流民扣了下来。不知为何,赛玉特别喜欢宋慕荷,还赏了她一个名字“阿鸢”,小孑则被鲁重要走带在身边。
“阿鸢,你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总爱做中原的打扮?”
宋慕荷点点头,虽然她心里一点也不想知道。
“因为九哥喜欢啊,他以前常去中原,还给我带了好些中原的首饰衣裳。其实,我觉得还是咱们北境的好看,可他喜欢,我就愿意穿给他看。”
她这番话时透着得意,倒有点像自己说给自己在听。
她转头看着宋慕荷:“哎,可惜你不能说话,不然还能陪我解闷。我府里的这些侍女全都跟木头似的,一点儿也比不上你机灵,看着就烦。”
门外传来声音:“是谁又烦我们赛玉公主了。”
一听这声音,赛玉脸上登时有了笑意,连忙站起身来。
“九哥,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今日兴朝的使团进宫,我们早些去,别叫人等久了落下礼数。”
赛玉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说道:“那又怎样,他们在驿馆住了快一个月了吧,再多等一会儿又何妨。”
鲁重仍是一副颇有耐心的模样,说道:“我给你带了一副上好的弓箭,你不出去看看?”
赛玉听罢,雀跃着跑过他往外面而去,鲁重留在原地没有跟过去。
他看了看四周,见屋内只有他和宋慕荷两个人,他往前几步靠近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件递给她,低声说道:“子时,西北楼角”
待宋慕荷反应过来,他早已转身离开没了踪影。宋慕荷将东西藏在袖口中,等回房才敢拿出来看,她展开来,是一片绣片。可绣片上的图案她再熟悉不过了,这是当初她亲手绣在肖承里衣上的。
她一时有些慌神,心里掩不住的喜悦,不过须臾之间便将绣片收好,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推开门走了出去。
新城的皇宫内,阿鲁鸠坐在殿上,下面坐着的是以李云深为首的兴朝使团。他们进入新城将近一个月,这是第一次进皇宫见阿鲁鸠。
阿鲁鸠举起酒杯,说道:“本王先干一杯,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
北人豪爽,李云深等人也不示弱,痛快的饮下一大杯。
“大王,这次通关皇上颇为重视,不仅派了了兴朝各州府的商户代表过来,还带来许多货物的样品,这个月北境各部都陆续派人过来查验过样品,也不知反馈如何?”
阿鲁鸠摆摆手开口道:“今日是接风宴,我们不谈朝政,各位畅怀痛饮,先尝尝我北境的风味如何。”
李云深见他一直顾左右而言他,将酒杯重重放到桌上,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大王,兴朝是带着诚意来的,大王的诚意在哪里呢?只是验货一事便耽误近一个月,皇上已有不满。说到底,这个互市对兴朝而言聊胜于无,不过是皇上看在大王降书上言辞恳切,多番陈情,才特地给了这个恩典,大王该好好珍惜才对。”
阿鲁鸠举着酒杯,手臂遮挡住的脸上笑意凝固。这些年腥风血雨的走过来,他无所可惧,可如今北境兵败,他即便对李云深的态度愤怒不已,想着后面的计划,也不得不多掂量。
他喝完手中的酒,又恢复了笑脸,说道:“小侯爷,北境不比中原,这里地广人稀,各部派人赶来需要时间,使者还要回封地向藩王禀报,然后再报到本王这里来,一来一回纵使一月也已经算快了。”
“若非各部遣来的使者极力挽留,我等早已回朝,何须在此浪费时间。”
李云深站起身来,语气绵长:“还请大王多多上心,皇上已传来圣谕,命我等尽快回朝,若通关细则没有问题,请大王及时用印交换文书。”
阿鲁鸠干笑了一声,回道:“今日仓促,本王还没准备好。这样吧,七日后,本王给你们办个送别宴,宴会上交换文书,如何?”
李云深听他的意思,还想再拖几日,心里极为不耐。但毕竟他们深入北境,也不好太过强硬,只能点头同意。
阿鲁鸠向身边侍从低声说过几句话,侍从听罢走出殿外。
阿鲁鸠笑道:“小侯爷,既然千里迢迢来咱们北境,还带着这么多好东西,本王自然不能让你空手而归了。”
李云深举起酒杯以示感谢。
“这些日子在驿馆,大王已提供诸多便利,待我等回朝,必定会向皇上提起大王的盛情。”
阿鲁鸠摇摇头:“这不过是些举手之劳,今日我要送一份大礼给兴朝皇帝,还请小侯爷先过目。”
李云深垂下眼,不知他埋的什么意图。
殿外传来脚步声,是赛玉公主带着鲁重走进来,她双手交叠颔首道:“赛玉见过王兄。”
阿鲁鸠看向李云深说道:“小侯爷,这是我北境的赛玉公主,你看看,比起你们中原女子如何?”
李云深站起身来,向赛玉颔首示意。
“来之前便已听闻赛玉公主是北境第一美人,今日一看,果然不假。公主自有一番洒脱畅意之美,这等与众不同,怎可与他人相比?”
赛玉公主听罢很是高兴,答了谢便携着鲁重坐到桌前。
阿鲁鸠缓缓开口道:“小侯爷,本王将赛玉公主献给兴朝皇帝,可好?”
李云深端着酒杯的手有一瞬间的晃动,他很快平复下来,回道:“大王,纳妃乃后宫之事,我等只是前朝臣子,不敢妄议此事,还需回朝面呈皇上才可定夺。”
阿鲁鸠大笑几声: “本王刚刚都说了,只是献个礼物,兴朝皇帝若是不喜欢退回来便是,小侯爷何须如此大题小做呢。”
李云深端起酒杯,趁着间隙看向赛玉公主,只见她脸上涨的通红,又气又急,眼神从刚刚的难以置信到现在的伤心羞愤。她狠狠的甩出身前的酒壶,喊道:“我不去”。
话音刚落,她便哭着离开了大殿。
李云深见阿鲁鸠似是打定了主意,又见公主并不情愿,知道此事的关键在公主身上,遂说道:“大王,新城离京路途遥远,若公主心里不甘愿,只怕是不能顺利到达的。更何况,若公主在皇上面前失了礼仪,这事岂不是要怪到大王头上,此事得不偿失啊”。
阿鲁鸠听罢,言语中透着十足的把握,说道:“赛玉只是一时不能接受罢了,本王保证使团出发那日,公主可顺利随行。”
李云深听罢没有应答,既然症结在公主那边,他自然有办法化解。
公主入宫,宋慕荷便空闲下来,此刻她正坐在门槛边无所事事。她平日的主要工作就是跟在赛玉公主身边,偶尔帮她梳妆打扮,常常听她说话念叨,适合的时候再捧捧场。
赛玉喜欢她,最重要的是有人愿意听她说,愿意回应她,还不用担心会泄密。她虽然平时看着霸道,但相处久了就能发现,她不过是个心思单纯的小姑娘,带着点公主脾气罢了。
正晒着太阳,突然听到“澎”的一声,院门被重重推开。宋慕荷惊得立即站起身来,看见赛玉哭着跑进来,也没理她,径直进了屋。
鲁重跟在身后,到了门口却没进去,他对宋慕荷说道:“大王要把公主献给兴朝皇帝,公主不愿意,劳烦你去安慰她一下。”
宋慕荷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屋内。
鲁重说道:“我就不进去了,多说无益,还是你去比较好。”
他欲转身,又回头说道:“别忘了我早上给你说的话。”
宋慕荷点点头,转身进了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