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慕荷才到宫门,便有宫人挡路。
“请熙嫔娘娘留步,贤妃娘娘禁足期间,未得贵妃娘娘准许,任何人不得探视。”
按宫里的规矩,禁足的妃嫔不得出入宫门,外人也不准探望。
“谁说本宫是来找贤妃的?本宫今日来找李选侍叙旧,怎么,这也需要贵妃娘娘应允?”
她早前与肖承说起永巷的种种不是,他便将永巷的选侍都迁入各宫,李选侍恰好住在永宁宫。
宫人没有理由阻拦,只能让开路来,只是仍随着宋慕荷往宫里走去。
宋慕荷停下脚步说道:“本宫记得宫规里说的明白,若无一宫主位准许,任何宫人不得随意进出。绿拂,本宫可有记错?”
绿拂福了身子,谨言道:“娘娘所说无误。”
那宫人白了脸,却也不敢往前,见宋慕荷脸色不好,犹豫了一阵只得退出宫门。
宋慕荷对初云说道:“你先带我去李选侍的住处,本宫自有法子。”
李选侍在永巷时住在她邻屋,虽无深交,但日常的来往颇多,两人闲时常一起找乐子解乏。许久未见,李选侍甚是高兴,两眼微红。
“难为熙嫔娘娘还记得嫔妾,嫔妾还以为再也没机会见到您了。”
宋慕荷拉她坐在榻上,笑道:“看你说的,不过一盏茶的脚程,想见随时都能见,你往后多来我宫里坐坐便是。你是不知道,我整日在长乐宫闷得很,也没个人说话。”
李选侍见宋慕荷并未摆出架子,心里甚是欢喜,忙着让宫人上茶水点心。
“嫔妾这里简陋,比不得长乐宫,只求娘娘不要嫌弃。”
宋慕荷抿嘴笑道:“往日在永巷,连茶叶渣滓都喝得,怎么会挑剔呢。”
说起往事,两人更是亲近,只是今日宋慕荷是为贤妃而来,随意攀谈几句,她说起正事。“今日我来你这儿,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需要你帮我才行。”
李选侍没有多问,直言道:“娘娘有事尽管吩咐。”
宋慕荷见她还似从前那般,也不拐弯抹角,点点头说道:“贤妃娘娘病了好几日,但她尚在禁足,令牌也被贵妃娘娘收了,如今连御医也请不来。这天冻得很,我担心她这个身子只怕熬不了几日。
李选侍当即明白她的意思,唤过一旁的宫人:“你去取我的牌子,去御医院,就说我染了风寒,让御医赶紧来看。”
宋慕荷握了握她的手,满眼感激。
两人聊了没一会儿,御医便来了,两人带着御医往贤妃的主殿走去,谁承想主殿院门竟上着锁,只有送饭的时候内侍监才有人来开锁。
今日下着雨天色极暗,宋慕荷透过门缝,见殿前的小院满地都是残枝败叶,寝殿紧闭看不出亮光。
“殿内只准留一人伺候,奴婢实在无用,不能陪在娘娘身边”。初云哭着说道。
“初云,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若没有你在外奔走,你家主子便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两人正说着话,从门缝里看到寝殿的门打开,一名宫女撑着伞搀住贤妃向她们走来。宋慕荷上次见贤妃还是几个月前,那时她还在生气贤妃背着她将那幅刺绣交给皇帝,贤妃多次来长乐宫找她,也被她推拒在外。
她将手伸进门缝唤道:“如意姐姐,我来看你了。”
贤妃走到门前抓住她的手,宋慕荷只觉得一阵冰冷,心疼道:“你怎么不早些让初云来找我,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这么冷的天还穿的这样单薄。”
贤妃苦笑一下,说:“我怕你还生我的气,总归是我做的不对,哪敢再去找你。”
“我就是装装样子,气早消了”。
眼见雨下的大,她也不敢多说,退一步对御医说道:“还请御医给贤妃娘娘看看。”
御医把过脉,回道:“贤妃娘娘受凉得了风寒,一直拖着未及时服药,身子亏损的厉害。臣先开几服药把风寒治好,往后再慢慢调理,这药务必按时服用。还有,娘娘万万不能再凉着,衣物被褥都得加上,否则久病难愈,恐伤根本。”
宋慕荷听御医说的严重,贴着门缝喊道:“姐姐快进屋,别在外面站着了,晚些时候我把被褥衣服送来。姐姐,你听我的,一定要好生养着。”
贤妃点点头,心中一阵暖意,她甚至觉得惭愧,当初接近宋慕荷的确有她自己的意图,没成想竟换来她的真心以待。
宋慕荷回到长乐宫,忙着带绿拂去库房里挑了好些过冬的物品。
“我刚才在李选侍那里,见她房里素净的很。我记得在永巷时,她便常爱折腾些摆件挂饰放在房里,还常给我送插花过来。今日见她这般,当真不像她的风格,只怕是贵妃娘娘克扣贤妃,连带着长宁宫的其他妃嫔一并克扣了。”
她向绿拂招手:“我选些好看好用的,你等会一并给李选侍送去,还有衣料首饰也拿些走,我一个人哪里用得完。”
绿拂见她唠叨不停,抿嘴笑笑,满宫里谁瞧不出皇上对熙嫔上心呢,这份荣宠便是他人求都求不来的,可她好像并未多在意,再名贵的物件,说送就送了。
皇帝是何时回宫的,宋慕荷一点印象也没有。她只是在某个早晨醒来,发现他就躺在身边,他睡得很熟,或许是这些日子在宫外太累了。
她侧身朝向他,看他的眉眼和鼻峰,这样冷峻的面容笑起来竟能生出温柔。她想起那晚细密的碰触,尽管已经告诉自己要克制,要冷静,可不知怎的手指竟攀附上他的唇。
一瞬间的温热让她收回手,她翻过身望着床顶心绪起伏。许久,她轻轻起身下床,在外殿洗漱穿戴好,吩咐绿拂:“今日早膳,就准备荠菜肉小馄饨和赤豆猪油糕吧。”
这是两道苏式点心,她隐约记得从前在宋府时,听他提起过。
绿拂答了是,正要转身出门,又听宋慕荷说道:“再问问松延,皇上有什么爱吃的,一并送上来。”
今日云苓给她配的的绿松石发簪和同色流苏,衬上她穿的洒金裙,显得气色红润鲜亮。
“你们先下去吧”。
宫人应声退下,她走进内殿,见肖承还睡着,只是翻身面朝着外面。她踮脚走过去凑到跟前,心里暗想,这人到底有什么魔力,怎么就把我迷得神魂颠倒,不知所以了?
她越想越气,对着他做了一个鬼脸。动作还未收回来便觉得一股力将她带离地面,她惊呼一声,下一刻已躺在床榻上,肖承撑手靠在她身侧。
“你这是做什么,你早醒了,还骗我”。她转头偏向一侧,气鼓鼓的。
肖承饶有兴致看着她,他一向警觉,宋慕荷醒的时候,他便醒了。只是前些日子太累,他索性躺着闭眼休息,听宋慕荷在外殿和宫人说话,他觉得格外安心。
他拨开她额间的碎发,柔声说道:“昨日连夜赶回来,就想着早点看到你。我一路上都没吃东西,等会陪我用早膳,好吗?”
她没说话,半晌才点头:“皇上先洗漱吧,我去厨房看看。”
这样近的距离,她有些不安,怕自己一步步的沦陷在肖承的柔情中。
他放开她,看她匆匆离去。嘴角的笑意很快消散下去,他能察觉到宋慕荷在犹豫、在拉扯、在挣扎,她有太多情绪在纠缠,对李云深既想忘却又无法决绝的舍离,对他的抗拒与迎合,甚至,他感觉,她还在想着要离开。
他坐起身捏住额角,李云深和后宫,若他不能解决这两个问题,他们便只能困在原地,难以往前。
也许,是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