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结的水汽于钟乳石的尖端滴落,前方已能听见海浪拍打礁石的巨响,光线洒落,照亮一双忧郁的灰蓝色眼睛。
走出溶洞,咸湿的海风钻入鼻腔,直达被重重迷雾包裹的大脑。
“我是谁?”
嘴唇蠕动,马修喃喃自语,看着水中倒影,向自己发问。
我叫....马修·拉斯特,是银湖岛上的一名送货员,对,我为船舶行会工作,替戈多解决一些无法通过正常途径处理的麻烦。
可....
我出生在这座岛吗,如果不是,那我是什么时候上的岛?我又是怎么加入的船舶行会?
不知道......
对......我.....我还有一家杂货店,还和一只会说话的狗住在一起,对,它叫波波维奇。
这家店铺的价格很便宜,可我是从谁手里买过来的?
我又是从什么时候和波波维奇在一起的,它说话为什么只有我能听懂?
我不知道......
脑海闪现梦境中的篝火,还有那群看不见面目的人。
这是梦,还是现实?
自己是旁观者,还是其中的一员?
我是谁?
浪头袭来,马修没有躲避,任由冰冷的海水将他浸透,海水中的盐分顺着伤口浸入,挑动神经,带来难以忍受的疼痛。
可这却让他感觉好多了,痛楚让他至少清楚自己真实存在。
“呼。”
吐出一口浊气,马修将杂乱的情绪尽数清除,现在不是剖析自己内心世界的好时候,他现在只需要清楚一点。
他口中默念。
“我叫马修·拉斯特,我要活下去,我要离开这座该死的岛。”
将心神聚焦于现在,今晚还有任务要做。
不过在那之前,他还要去拜访一位老友,顺便解决一下左臂的问题。
——
夜,7点21分
枫叶街
这里位于内城的北段,因街道两侧整齐种植着红枫树而闻名。
此时正植落叶季节,皮靴踩在随风而落的枫叶上,发出让人心情愉悦的酥脆声音。
如果不忙,马修可以在这踩上一整天。
“摩托是个好东西。”
马修喘着粗气,忍不住吐槽,从行会到这,整整走了三个小时,饶是他有着良好的身体素质,现在双腿也重得像灌满了铅水。
“希望机械师能发挥他的职业精神吧。”
他在心中默默祈祷。
终于,到了。
看着邮箱上的34号字样,马修停驻脚步。
这是一栋漂亮的三层小楼,被草坪种植的优雅的鸢尾花所环绕——曼森医生的家。
是的,曼森医生是内城人,这既合情又合理。
在钟摆历63年的一区,医生在哪都是极为稀有的人才,更不用说在偏僻的银湖岛了。
不过曼森医生并没有局限于担任内城贵族们的私人医生,他也时常为外城人,甚至是感染雾病的可怜虫们送去自己的关怀。
至少从马修那朴素的价值观看来,他是一个好人。
“咚,咚,咚。”
马修少见地礼貌敲门。
不多时,屋内传来轻快的脚步,锁芯转动,房门开启。
唔,没人?
不对,向下看去。
拥有苍白面容的少年倒映在他灰蓝色的瞳孔。
眼神跳动,马修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少年,还未开口,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拉斯特先生,欢迎你的到访。”
......
碘伏消毒,对齐组织,尖锐的三角针穿透皮肤,缝合打结,剪断多余的线头,干净利落的连续缝合。
放下工具,摘掉手套,曼森来到洗手台前,清理残留的血液,染红的水顺着泄水孔流入错综复杂的管道,最终汇入大海。
也不知道深海中隐秘的怪物会不会因闻到血腥味而睁开巨大的竖瞳。
曼森借着镜子观察身后病床上的手术对象,他身上的伤口属实多得夸张,不过好在没有感染,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手术,终于将其尽数缝合,并重新复正了他那错位严重的左臂。
结果就是,那家伙就快变成了个少女床头的布艺娃娃。
曼森也注意到那家伙身上的白斑已经蔓延到了下巴的位置。
这实在算不上一个好消息,甚至颇为严重,如果是别的家伙,曼森已经准备为其进行心理疏导,以此缓解病患沉重的心理压力。
可眼前这位,他正握着烟盒,四处寻找着不知丢在何处的火匣。
“不会被戈多那老滑头顺走了吧,那么大个会长顺别人火匣子!?”
声音钻入耳朵,曼森无奈地摇了摇头,果然,他还是老样子。
“看来你并没有遵循我的医嘱。”
曼森的话,让快钻到床底的马修抬起头,无法反驳,事实摆在眼前,他只能报以尴尬的微笑。
“也没有不听,只是一些轻微运动?”
“轻微运动?”
曼森看向自己两个小时的手术成果,嘴角上扬。
“好吧,是有些剧烈了。”
马修一脸无奈地耸了耸肩,摆出一副,为了工作我也没有办法的辛勤打工人模样,手不经意碰到上衣口袋,手指得到坚硬物体的反馈。
“x!”
原来在这。
取出火匣,刚要点上,却见曼森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
“...不让抽吗.....”
马修声音微弱,一脸尴尬。
“去天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