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帝坐在上首,不辨喜怒,心中甚是复杂。
女娘那边因为凌不疑的一番话躁动不已,朝臣们则是个个噤若寒蝉,权衡利弊。
凌不疑无视众人,继续道:“本应是请圣上暂代父职为子晟提亲,只是新妇身份特殊,故此臣请来了汝阳王。”
片刻后,文帝终于开口:“去,把你新妇请出来吧。”
凌不疑又行了一礼,才起身往女眷席走去。
裕昌和黎絮分别坐在三公主与五公主下首,两人正是对面。
凌不疑快步走过了后排众人,大家都在窃窃私语,这十一郎到底心悦何人。
若说是裕昌郡主,那请来汝阳王为他求娶自己的孙女,实在不合礼数。
裕昌也想到这一层,脸色早已苍白无血色,眼中含泪,只是顾忌这场合,强忍着泪意,没让眼泪落下。
凌不疑此时早已看不见任何人。
他内心激荡,脚步却稳的很,一步一步走向属于自己的那道倩影。
黎絮与他对视,他眼中情意缠绵,勾得她耳廓泛红。
与往日的低调不同。
少年将军今日显然仔细打扮过,衣衫惯是他常穿的黑色,在袖口和胸前用金丝线绣了一圈滚边。
他今日没有笑,周遭人却能在他一举一动间轻而易举感受到笑意与欢喜。
煞气与光环散去,他也只是一个面对心上人会紧张、会迫不及待的少年郎而已。
这段距离似是极为漫长,他好像走了很久,但还没有走到黎絮面前。
凌不疑有些着急,最终是小跑着过来的。
文帝掩面,这臭小子!
女娘们不自觉的屏住呼吸,三公主更是扯的帕子都快碎了,二公主在旁边重重拽了她一下,她才面色一变,低下头不敢再看。
五公主想要说些什么,宣后轻咳一声,眼中是难得一见的冷,满含警告。
五公主咬了咬唇,垂首避开。
凌不疑伸出手,声音暗哑:“可愿?”
眼前这只手,手指修长,掌心布满厚厚的茧。
而此刻,这双能轻易斩杀敌人的手,正不自觉的颤抖着。
黎絮启唇微笑,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瞬间被凌不疑紧紧握住。
这时,在他眼中无比模糊的众人才开始渐渐显露面貌,只是他仍然紧紧盯着眼前一人。
黎絮轻轻捏了捏他宽厚温热的手掌:“我自然是愿意的。”
凌不疑心终于落回实处,这才发现自己紧张的居然连呼吸都停止了。
文帝咬了咬牙,自家白菜还是被猪给拱了!
接下来的一切便顺利多了。
虽说文帝看上去不是很高兴的样子,但他该给的一样没少,该应下的也都一一同意。
今日来参见宫宴的官员们纷纷上前祝贺。
只见平日里连看他们一眼都嫌烦的凌将军,每收到一句祝福,笑容便深上一些,还和颜悦色的与他们交谈。
百官们简直受宠若惊。
这黑面阎王没一言不合就要给他们关到廷尉府,居然还对他们笑!
太惊悚了!
这边一片其乐融融,女眷席上就显得寂静了。
裕昌垂着头,眼泪终于还是没忍住,甚至心中对汝阳王也生出一丝怨怼。
满都城谁人不知她从小便心悦凌不疑,为此闹出过多少笑话。
她连女儿家的脸面都踩在了脚底,只为成为凌不疑的新妇。
可如今,却是她大父代凌不疑长辈之职,替他求娶了新妇。
王玲神情黯然,偏还得安慰裕昌郡主。
这里面,真正高兴的便只有随着阿父一起来的何昭君与万萋萋了。
她们对二人的关系有几分猜测,只是黎絮未曾主动提及,她们便也没问。
万萋萋激动的小脸通红:“王玲的表情实在太逗了!我一会回去就给嫋嫋去信,让她也高兴高兴!”
先不提裕昌郡主回府后是如何哭闹着要汝阳王妃做主,汝阳王妃又是如何折磨汝阳王。
且说万萋萋当真传信与程少商,还附赠了画师根据她描述画的画像。
凌不疑终于为自己讨得了名分,文帝也一道赐婚圣旨颁下,全都城的人都知道宁乐郡主与凌将军定亲了。
凌府用时两日,才把聘礼一箱箱的备好。
一大早便从凌府出发,由汝阳王担任礼官,绕了都城一圈,才进了廉王府的大门。
宣后也从自己私库中挑选了些上等的首饰为其添置,就连越妃也以个人名义送了许多箱物件到凌府。
凌不疑养在宫中多年,这还是第一次切实感受他们如普通长辈一般,为他的婚事操劳。
反倒是城阳侯府一点动静也无。
气的文帝在宫中又砸碎了数个茶杯:“这凌益是何意思!居然胆敢怠慢絮儿,这是根本没把朕放在眼里!”
宣后心疼的顾不上礼仪,一把护住剩余几个杯子。
这可是絮儿亲手所制,全天下只此一套的!
文帝见她目露不善,尴尬的清了一下嗓子,扭过脸装作没看到:“那淳于氏当真大胆,居然敢称病要延误下聘时间!还好子晟提前去请了汝阳王!”
宣后藏好仅剩的杯具,这才悠悠回话:“陛下倒也不比如此气愤,想必子晟也没有让淳于氏插手的意思,这才去三才观请老王爷下山。”
恰时,汝阳王送完聘礼,与凌不疑一起回宫复命。
文帝沉默半晌,拿起桌案上的庚帖:“走吧,随朕去交换庚帖。”
定亲一事完全没用黎絮操心。
她刚送走汝阳王与凌不疑,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到访。
黎絮面无表情的看着跪倒在地哭成泪人的裕昌,无动于衷。
裕昌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今日交换完庚帖,下过聘礼,那这婚事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她顾不得颜面,哭求一次机会:“宁乐,我知这要求强人所难,可我真心爱慕十一郎,愿意与你共侍一人!求你成全我这一次!”
黎絮没有扶起她,看了她半晌后,才不辨喜怒的问:“裕昌,你可知这番话若是传出去,那你在都城人眼中,便是为求嫁人,宁愿折损自身毫不自爱的女娘。”
裕昌眼眶一红,眼泪簌簌落下,强忍着羞耻回答:“我知,可我只是心悦他,想为自己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