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不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人的样貌再熟悉不过,就在几个时辰前,他们还一起在别院用了晚膳。
而此刻,那人居然在他眼前犹如破败的人偶,倒在满是鲜血的沙地上。
梁邱飞也满是不敢置信:“少主公,那不是宁乐郡主吗?!”
凌不疑目眦欲裂:“快救人!”
“是!”
凌不疑等不及马停便飞身下马,梁邱起持剑在一旁护卫。
他从未有哪一刻如眼下这般惊慌失措。
离的近了才发现絮儿身上尽是伤口。
他双手颤抖,甚至要拿不稳武器。
还是黎絮缓了几口气,撑着自己坐起来,气息微弱:“梁邱小将军,骅县的新县丞是曲陵侯的胞弟,与他一起随行的还有程家四娘子。”
黎絮又喘了几口气才接着说:“他们本应昨日就到骅县接任,眼下恐怕是出了事,烦请你带一队人马,沿着清县一路探查。”
凌不疑都要心疼死了:“絮儿,先让我看看你的伤!”
黎絮白着脸对他笑:“这点伤不碍事,你们先去救人吧,我自己能行。”
梁邱飞总算是有眼色了一回,他身上沾着血,抱拳对凌不疑问道:“少主公,除了逃跑的樊昌,叛军均已伏诛。”
随后看了眼虚弱的黎絮,敬佩不已:“骅县百姓说,宁乐郡主快了咱们半个多时辰,凭一己之力,救下许多百姓。”
凌不疑疼的差点窒息,他来不及细想为何她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会武。
只要想想她孤身一人撑在前方等待他的和援军,便心如刀割。
黎絮恢复了些力气,对怯生生躲在一旁看这里的小女孩招手,她立刻捧着一个小盒子过来。
黎絮让她扶着,借力站了起来,虽然还是脸色苍白,说话却不似方才那般费力了。
“子晟,嫋嫋是我的手帕交,原本应该我亲自去营救,只是我现在实在有心无力,只能麻烦你替我跑一趟。”
凌不疑紧紧握着拳,有千言万语想说,更不想在此时离开她。
可他有他的使命与责任,樊昌与其余党,必须要除掉!
不然这附近的百姓们,都不得安宁。
而且,樊昌于他,十分重要。
他面色冷然,闭了闭眼强压下所有不合时宜的情绪,肃声说道:“留下一队善后,其余人随我来,遇匪剿匪,遇敌杀敌!”
“是!”
待看不见凌不疑的身影,黎絮才双腿一软,再次跌坐在地。
听令守在他身边的将士一惊:“郡主!”
黎絮摆摆手,轻声吩咐:“去找几个力气大的女娘来,我没力了。”
黎絮时被合力抬进县丞府的,甫一到了安全的地方,就昏了过去。
昏过去之前还在想,这恐怕是她最狼狈的一战了。
再次醒来,伤口已经包好,她也换了身干净清爽的衣衫。
程少商正坐在榻边红着眼睛替她擦手,见她醒了,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阿姊!吓死我了!”
黎絮面无血色,还有心情开玩笑:“半月前见你,你便是如我这般趴在榻上,如今我们倒是调换了位置。”
知晓她是为了宽慰自己,程少商止住眼泪,露出浅笑:“郡主倒是还有心思调笑,你可知你昏迷了多久?”
“受伤的是我,怎么你看上去更像要休息一下。”
程少商神情哀切的抿唇。
她这一路经历了许多,之前要照看三叔母,还要想方设法的保护大家,没时间去哭。
被凌不疑救下,得知宁乐郡主身受重伤,此时正在骅县,她便一刻也等不及直奔骅县。
在城门口处,她看到了此生恐怕都难以忘怀的一幕。
那被鲜血染红的土地,烧焦的房屋,漫天的浓烟。还有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残肢断臂,哭嚎的孩童与麻木的妇人。
这些声音与气味,全部都压的她喘不上气。
这便是战场。
忽然,她想起阿母之前曾说过:你只觉得被留下可怜,处处不服管教,却不知我们为何有时一月都传不回一封信柬...
后面阿母好像说了很多,只是那时,她只当那是辩解的托词,不肯用心去听。
如今想来,阿父阿母与阿兄们,过的便是这般日子吧。
她心绪复杂,一时觉得尽管自己备受苛待,可他们的处境更加危险,不应该怨恨他们;
一时又觉得,若是当初能选,她也会选择跟随阿父阿母离开,被留在都城不是她的错,如今阿母嫌弃她目不识丁,不懂礼数,对知礼的姎姎阿姊千般爱护,她为何不能怨。
葛氏磋磨她还来不及,又怎会教她礼数,姎姎阿姊在葛家接受最好的教育,自然礼数周全。
可她若是如姎姎那般乖巧听话,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她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有人欺负便报复回去,是因为她知道,即使告诉家中长辈,也无人为她撑腰。
她一面为阿父阿母开脱,一面又为自己委屈,一时间很是分裂。
后来见到重伤昏迷的黎絮,干脆便不去想那么多,一刻不离的守在一旁。
梁邱起叹了口气,他也不想这个时候来打扰郡主休息,只是门口那些百姓们...
梁邱起抱拳一礼:“郡主,门外的百姓想要见您一面。”
黎絮了解情况后,有些哭笑不得。
她受的伤被百姓看在眼里,这会见不到她人,还以为她死了,都跪在门口想要见她一面。
黎絮让人叫来囡囡,对梁邱起交代:“这是老县丞的孙女,由她出面去解释一下吧。”
囡囡很懂事,老县丞一家全都殉城了,她只没人的时候躲在角落里哭,还是被程少商发现,了解过后便让她跟在身边。
待囡囡离开,程少商才深吸了口气,不解的询问:“郡主怎会在此?我听闻你孤身一人,比凌将军来的还要快。”
“自是有你的一些因素在,可也不全是因为你。”
程少商闻言一愣:“我?”
想起之前是与郡主说过要随三叔父来骅县上任一事。
程少商内心激荡,不知道要如何表达此刻的心情。
“骅县被困,若是被叛军闯入城内,那遭殃的必然是城中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