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婉婉的大哥张正端坐在沙发上。
四十多岁的人显出七十多岁的老派。
他是机关领导,为人略显稳重,家里的事一般都是他拿主意。
张家本是乡下穷苦人家,生了八个孩子的张母早年血亏而亡。
张父至今还留在乡下种地,不肯到城里来。
好在七个哥哥团结,从来没有窝里横,一心指望妹妹发家致富。
林家家大业大,市里很多投资项目都有参与。
破产出事涉及甚广,公安系统的人跟市领导班子通过气。
张正也是第一个知道消息的。
说起来他和林宸的父亲林友达还有些交情。
南沪市的几个大的投资项目林家股份占比很重。
市政府靠这些项目增加GDP,要在省里拼排名,出政绩。
三哥张磊蹲在椅子边接话。
“对,以后这小子的死活跟我们张家没有任何关系了,就当个屁放了。”
“还有以后对外谁也不能说他跟我们婉婉谈过对象,丢不起这人。”
几个哥哥你一言我一语,把曾经看好的‘妹夫’说的一无是处。
林宸鼻青脸肿的躺在张家别墅的门前,一动不动,像具尸体。
衣服全湿贴在皮肤上。
雨滴和泪水融为一体。
伤口上撒盐痛彻心扉。
男儿有泪不轻弹。
老天爷真的要绝了他的路?
雨越下越大,像断了线的珍珠。
洗洗脑袋,把之前进的水都冲走。
恍惚之间。
他看到母亲慈祥的脸。
如果这一切是场梦该多好。
只要有钱,张家的人就会继续跪舔。
幻想着,突然雨就停了。
微微睁开眼。
一把黑色的雨伞阻断了面前的飘泼。
“孩子快起来,林家的人没那么容易倒下。”
林宸顺着富有磁性的声音扭头。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用粗糙的大手为他撑伞。
嗝屁上天堂了?
这天使貌似有点老。
定神,续观。
老者浑身散发着正气,慈眉善目,红润的脸庞显得和蔼可亲。
他穿着藏蓝色的中式唐装,黑色老北京布鞋湿透了底儿。
左手大拇指上的和田玉扳指,尤为醒目。
林宸恍惚。
下大雨穿布鞋,这人有点意思儿。
“我没钱。”
如今确实一无所有,众叛亲离。
所有人都离他远远的。
老者笑了笑,“我有钱。”
林宸抬眼,莫不是天使来拯救他了?
能不能先开口要一个亿?砸死张婉婉一家。
老者把林宸缓缓扶起,拍了拍他的胳膊。
“小伙子,肉挺结实。”
林宸脸上挂着彩,一瘸一拐的跟着。
老破旧小区,外立面简陋粗糙。
窄窄的巷子,乱乱的电线,锈迹斑斑的栏杆。
无电梯,顶楼。
老人打开房门,拉开暗淡的电灯。
林宸颤颤巍巍的走进,环顾四周。
木纳了一会儿。
就住这能多有钱?
灰白墙,水泥地。
估摸着六十多平方,两室一厅,还没他以前家里的电竞房宽敞。
好在还算干净整洁,没有多余的杂物。
窗子破旧的地方竟然用报纸糊上。
能看得出,这房子有些年头。
市里的黄金地段,周围都是高楼大厦,棚户区显得格格不入。
南沪市前些年搞市容市貌建设,拆掉了许多老小区。
唯独市中心的这块牛皮藓按兵不动。
出台了那么多改造政策,拆迁赔偿方案,但一直都没有落实。
报到上级部门去审批,全被打回来了。
房屋拆迁归国务院建设行政主管部门管,市财政局,国土资源部也都有牵扯。
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虽然是老破旧小区,但市里极其重视。
大公司招标承担物业。
环境相当干净,绿化率很高。
墙上没有乱贴乱画的小广告,也没有随处见垃圾。
各种大爷大妈用泡沫箱子种的菜都整齐的摆放在墙角。
能看出这居委会在工作上是用了心的。
林宸湿漉漉的杵在客厅里。
目光无神。
像只丧家犬被人捡了回来。
尊严刚被张家七兄弟按在地上摩擦。
产生了麻木不仁的幻觉。
他用肿痛的眼睛看着墙上泛黄的黑白老照片。
起码有五六十年的历史。
“那个是你爷爷和你爷爷的爷爷。”
老人从卧室出来,眯着眼睛笑呵呵。
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和一套纯白布衣。
从衣服的款式上可以看出年代的久远。
“爷爷?”
林宸仔细盯着墙上照片里的小男孩,端倪了一会儿。
这应该是他爷爷很小的时候,抱着他的人还留着清朝的大长辫子。
穿越的即视感。
整出了个爷爷的爷爷。
“先去把湿衣服换下来吧,不然是要感冒的。”
林宸接过老人手里的衣服。
闻到了一股樟脑丸的味道。
一定在柜子里放了很久。
他有些犯恶心。
但转念一想又咽了回去。
毕竟已经不是什么众星拱月的富二代了。
没了家族背景的支撑,就是一无所有的穷光蛋。
还有什么资格嫌弃?
认清现实才能从哪里跌倒再从哪里爬起来。
有人给件干净衣服穿,给口饭吃,就应感恩戴德的跪谢了。
大丈夫应该能屈能伸。
林宸拿着衣服一瘸一拐来到卧室。
干净的床榻,复古的绿格子床单。
一张简易书桌上摆着文房四宝和一叠宣纸。
恍如隔世。
曾经家里的老保姆住的应该都比这里好。
擦干身体和头发,换好衣服,林宸在卫生间的镜子前站了很久。
人生中第一次被打成猪头。
帅气高耸的鼻梁挂了彩,眉骨也开了花。
家中独子从小没受过亏。
可算在女朋友身上栽了大跟头。
终于明白母亲曾经说过,越漂亮的女人越危险。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自己看走了眼,也怪不了别人。
只是奶奶的遗物被张婉婉不小心给摔了,实在是可惜。
“林宸,出来吧。”
老人在卫生间门口等了许久,忍不住催促。
林宸慌神,绷住了情绪。
在狭小的卫生间里转了个身,打开门。
“怎么?你怕我做傻事?”
老人微微一笑。
想不到这小子那么聪明,竟然猜到了。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