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几日,汪熹或于午后在泻碧亭大龙池畔伴着太上吴皇后边观赏锦鲤边看着孩子们在宫苑内撒欢儿,或于巳时伴着赵构品赏宫藏字画。甚至在孩子们的强烈要求下,请旨坐船在宫苑内湖浮槎了一番。
到了二月末,曼奴首先坐不住了。旁敲侧击的问汪熹可知赐宅一事何时有示下:“这赐宅一事要是再无明旨,恐怕咱们这凝和殿的门槛儿都快被六宫的官女子们踏平了。”
汪熹正在用着宫里供应和市面上宣索的早膳,鸡丝粥、酪面、杂菜汤、蜜枣儿羹的摆了一桌。一听,便知她在说这几日总有些面生的小宫女儿借故到殿中看昉、济二人一事,不由得莞尔:“咱们都是打年轻那会儿过来的,这个年纪可不正是慕少艾的时候嘛。”随后说道:“放心吧,今日一准儿有旨意。”
“娘子为何这般笃定?”曼奴一边执壶为汪熹的盏中添着羊乳,一边疑惑。
“明日有小朝会。我们在北宫一住就数日,台谏那些人可不得就此说道说道嘛。要让这些人无话可说,只有一个办法,就是速定赐宅。”
“……”曼奴刚要说些什么,便有官女子过来传旨,慈康殿有请,寿圣也在。
“瞧,这不就有旨意了嘛。好了曼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如今旨意将下,还有什么好说的?吾看汝,还是先把话咽进肚子里去,与吾先去听听寿圣、圣人怎么说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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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慈康殿暖阁,果然赵构也在。赐座寒暄后,吴皇后便命人取来一份牓子。
“熹娘,吾和汝九哥原本命工部为汝准备了三处赐宅备选。可是想来想去,以汝这性子……吾还是替汝做主了的好。”
“娘娘果然知我。”
“除了赐宅,汝九哥还给添了两处庄子……其中一处是先太后娘娘的陪嫁。一处,就是汝九哥自己的皇庄了。”
汪熹闻言唬了一跳,“这怎么行。九哥……”
赵构挥挥手:“给你你就收着。若是大娘娘还在,也必要给你添的。”一边示意吴皇后把牓子递给她瞧。
汪熹恭敬的接过,再次谢恩后,才打开牓子来看。这一看不打紧,连眼圈都红了,随即掉下泪来。原来赵构是把和宁门外玉牒所侧从前的赵鼎宅她曾经的家赐还了给她:“九哥……”
赵构从怀里摸出一块上用男式方帕递给她,“哟哟哟哟,多大个人了,怎么还跟个花灯节上不肯自己走路,定要吾抱着你看灯的垂髫小娘子似的。别哭了。快擦擦。还有正事儿要同汝说呢。”
汪熹正抽抽噎噎的,闻言噗哧一声又笑了出来,又哭又笑的又惹来赵构及吴后一阵开怀。只好一边掇着帕子揩着脸,一边试图解释,“我那是领您的情才哭的。”一边问,“什么正事儿?”
“尚书内省的张夫人致仕,吾和大郎均属意由此空缺的大都知位由你接任。”
“……”这一下,汪熹哭笑皆止了,瞪大了眼睛,惊惶的:“太上!!”
“给你五天时间安顿。三月初六,你就到大内接任去。此后两宫的內尚都由汝总括。每旬旬末,汝到吾这边来坐衙。平时就在大内应卯。大郎已下了明旨。”
“太上!臣惶恐。”汪熹忙站起,欲跪下。忽然又想到什么,又坐回去,“这样的旨意,门下省想必是要封驳的。不然还有台谏。”
“尚书内省的提拔任免,是天子家事,门下省无权封驳。”赵构嘴角含笑的提醒,“熹娘,你不用担心给事中。”
“太上!!……臣不是担心……”汪熹脸稍红了红,“臣的意思是,臣虽出身内中书,但多年, 不,二十年未涉省中事,又一向在边陲。比起内中书那些一直在职的直笔娘子,差的实在不是一点半点。贸然就职,如何叫人心服?太上你还是收回成命吧。臣如今,委实就是等着做老封君了!再说了,大都知是必须常驻宫中的。这是祖制。可臣家里这几个不成器的,还小。臣不能抛下他们。”
“熹娘,”吴后叫了一声,“祖制也是人定的。此一时,彼一时。吾们还能叫祖制框住了?”
“娘娘的意思是?”汪熹看看吴后又看看赵构,“太上?”
吴后浅浅一笑,看向赵构。赵构道:“吾与大郎商定,允你住在宫外。除了休沐,每日巳时初刻进宫便可。申时末刻后即可随时下值。至于你说的资历,还有比见过山海出击过顽匪更合适尚书内省大都知的资历吗?宫中的女史们,常年盘桓于方寸之地,固有资,然论及历练,则不如汝多矣。所以吾和大郎皆认为,在合用面前,祖制可退后一步。”
“太上………”汪熹无可奈何的,“臣真的不想每天班值啊……臣散漫惯了……”
“熹娘!”吴后又叫了一声,“奉诏吧。”
“臣……臣奉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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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汪给事大人请求陛见。”与此同时,下朝后,在暖阁批阅劄子的赵昚也迎来了见到任命汪熹为尚书内省大都知的明旨诏书便立即乞进的汪淮端。
“叫进吧。”赵昚头也不抬的,一边在某个已阅劄子上用馆阁体写着朱批,朱批笔迹与赵构颇为相似。
“官家!”手里攥着劄子的汪淮端脸色不大好看的依制行了礼后,便直言不讳,“请您收回成命。”
“汝说的可是,熹娘的任命?”
“正是。”
“淮端你应该知道,任命谁为尚书内省大都知 ,是天子家事。外臣无权封驳。”赵昚站起来,走到汪淮端面前。
“可……为什么是她!怎么可以是她!官家你不知道她身为人母吗?你不知道她最小的孩子才八岁吗?她如今应该做的是恪尽母职!”
“原来你是为了这来找朕的。”赵昚按了按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