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只有二公子和三公子是叶经略使亲生骨血?”
“正是。”
“听说二公子的生母,乃是叶经略使的妾室?”
“是的。不过,她已看破红尘,了却尘缘。济儿如今,记在我的名下。济儿!”汪熹坚定的,“济儿如今,是我的儿子。”
“娘子慈悲。”宋秋络好像轻嗤了一声,又好像没有。
“吃我的奶长大的,便也是我的心头肉。”汪熹忽然一边手按缔巾遮住胸膛一边支起身子,回头看着宋秋络,目光深深,“宋老尚应该听说过,吾在邕州孀居的同时,并非一昧深居简出。官家是赐了暂代经略之权的。吾也曾亲自率部与自杞国合纵剿匪!吾的剑也……饮过血。”
“这……自是听说过的。只是,”宋秋络的身体不易让人觉察的一颤,避开汪熹的目光,“自打盘古开天地以来,没听说过,像娘子这样的贵女,不但亲自奶孩子,还奶……姨娘生的庶子的。真是稀奇。”
“这有什么……去了邕州,哪儿还有什么贵女不贵女……扁食混沌一块儿混罢了。再说了,济儿是我接生的,打一生下来,吃的第一口奶就是我的。”汪熹紧绷的身体略松了松。“我就是稀罕他。”
“哟。那济公子可真是好福气了。能碰到娘子这样又大气又心善的嫡母。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奴婢听说,谁奶大的孩子,长相就随谁。适才进殿的时候,和济公子打了个照面……济公子长的可不怎么像娘子啊。”
“济儿像吾二十出头奶他的时候。比我现在,更像吾二十来头的模样。”汪熹面不改色的,“怎么,难道老尚比我这个做娘的更清楚儿子像不像吾吗?”
“这……这奴婢可不好说。”
“那就想好了再说。不仅今日如此,往后诸事,也请宋老尚都想好了再说。吾的话,老尚记住了吗?”
“……吴国夫人的话,奴婢……记住了。”许是听出了汪熹的不悦,宋秋络忙放下手中的篦子,伏于地上恭谨的一拜。
汪熹敛了笑容屏住呼吸胸口略快起伏的看着宋秋络,又仰头阖目、脸上不知是泪珠还是水珠的流淌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恢复了和气:“与我沐发搓身吧,动作快些。可别误了夜里家宴。”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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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刻后,从头到脚沐净,画好了妆容,只穿了中衣坐在镜前的汪熹正由侍女服侍擦干头发,一旁的侍女捧着盛了常服的托盘。曼奴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脸色古怪的。
“怎么了?”汪熹头也不回的问。
“是官家差人……娘子还是自己看吧。”说着,曼奴就把托盘往汪熹面前一递。
“咦?这不是……”汪熹向托盘中看去,只见其上放着一套十分清雅出众的舞衣,看上去有点眼熟:里衣是淡土黄素绢三角褶抹胸、烟灰色绢裈,腰上系一条裙身交叠的浅棕色及脚踝的千褶百迭裙,外面罩一件茜绯花纱的通袖长衫。“曼奴?”
“奴婢已经看过了,抹胸、裈、裙都出自娘子从前的舞衣。只是通袖长衫,是新做的。做工极为细致……娘子,这是官家的手谕。”说着,曼奴又递上一份手谕。
汪熹打开一看,见里页用的是十分名贵的滑如丝缎密如茧的澄心堂笺,不由得摩挲了一下。才看向笺纸上用一笔醇厚细腻贵气的小草书就的内容。
“转应曲。苏小。”
汪熹拿着手谕的手轻轻一颤。脸上神色变幻莫测起来。过了一会儿,才——
“哎哟,这可真是难为死我了。这都多少年了。”汪熹一边说,一边把手谕递给曼奴,一边掂起那件通袖长衫看着,一边点头:
“这针线倒确实是好。”
“娘子,官家这是……”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那,娘子是奉诏还是不奉诏呢?”
汪熹沉吟了一会儿道,“奉诏吧。与我换上这身。然后,再开箱将我旧年里得的那顶金冠取来。这一身,须得那顶金冠才配得住。”
“娘子说的可是那顶得自吐火罗的紫金冠?”曼奴眼睛一亮。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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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汪熹已经换好全套舞服,竟然很是合身。头顶心的发髻也已经挽好了,紫金冠也已被取来:冠座共装饰有18朵5瓣番红花造型的金片。每朵花中心都嵌有青金石,细小的金粒形成花蕊。冠座上面插着七支盘曲的树形步摇。上面缀满了轻薄如纸、摇曳闪烁的小金片。
曼奴小心翼翼的帮汪熹戴好了紫金冠。然后左看右看的再调整了下,终于满意的点点头。
“怎么样?曼奴?”汪熹有些不自信的。
曼奴把汪熹推到铜镜前。汪熹犹犹豫豫的向镜中看去,有点不相信,镜中的那个穿上舞衣自然而然挺胸拔背姿态秀颀的一脸光洁纯净的舞妆丽人,分明是自己,又分明不是。她转头看看曼奴,曼奴点点头。又欲言又止的。
“曼奴,汝想到什么,可以尽管说。”
“娘子这身打扮,倒让奴婢想起,从前先太上张贵妃还在的时候,娘子和普安大王幼时,闲来常常在贵妃宫里以撰写搬演唱赚转踏消遣。娘子,官家不会是……?”
“曼奴,汝说对了。”
“怎么会。普安大王如今可已经是官家了……”曼奴大吃一惊,转而想到,“难道,官家是想要彩衣娱亲?”
“这只是其一。不过不用担心,就算有其二、其三,也要相信官家的仁厚和分寸。”汪熹拍拍曼奴的手背。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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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然的夜色虽然完全的均匀的覆盖了整个临安城。但随之而来的“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的景象分布的也很均匀,让初来乍到的人不由的感叹都城这不夜城的名声名不虚传。
德寿宫自然也在其中。这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