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就凉了……”
院子里的百姓走出院子,给李长安等人腾出地方来,但每个人都探着身子扒在门口,眼巴巴地看向院子里,
“李大人……吃啊……”
“诸位大人……快吃啊……”
一声声热切的呼唤,好似一粒粒沙子,吹进了眼中,吹进了心间。
李长安走到长桌前,颤抖着夹起一筷子菜,送进嘴里。
两行清泪再也忍不住,滑落脸颊。
院子外顿时响起了一阵欢呼,
“李大人,快吃啊,还有很多,要不然就凉了……”
“诸位大人,快吃啊……”
“那道红烧肉是俺做的。”
“那一碗醋溜白菜是我做的。”
“快尝尝那个肉丸子,肯定好吃。”
......
封不疑大步走到长桌前,夹起一大块以前碰都不碰的肥肉,直接塞进嘴里,泣不成声。
边哭边大口地吃着桌子上的菜。
有人打头,其他人也纷纷走到长桌前。
在百姓们的欢呼下,一筷子又一筷子,混着热泪往嘴里塞。
味道已经不重要了。
他们只想尽可能吃多一些。
尽可能把每道菜都能吃上一口。
因为,
这辈子,
这样的饭,
很可能只有一次。
这一刻,在田间走了这么多天,脚上磨出的一个个水泡,都值了。
“参,参议大人……”封不疑边吃边哭,“这顿饭……我会记一辈子……”
“第一次,第一次……有百姓……把我们当家人……”
薛世清吃着吃着,突然朝李长安弯下了腰,大颗大颗的眼泪,滴落在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南巡镇抚司的其他主事和司务,也纷纷朝朝李长安躬身行礼。
如果不是李长安。
他们又怎么可能吃得到这顿百姓饭?
天空中,有淡淡的青紫色气运,如雪花般飘落,落在每个人身上。
好似一层云霞。
李长安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天,强忍着泪水,缓缓开口,声音沙哑,
“吃饭!”
“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
“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
吃完饭回到县衙,已是深夜。
县衙后堂,却灯火通明。
几十名南巡镇抚司的官员,都窝在房间里,没有一个人说话。
可是任谁都能感受得到这片空气里,弥漫着的激荡心绪。
李长安在纸上最后注下诗题。
“《百家宴》”
而后另起一列。
摇晃的烛火下,每个字都氤氲着淡淡的文气。
“《咏煤炭》”
“凿开混沌得乌金,藏蓄阳和意最深。”
“爝火燃回春浩浩,洪炉照破夜沉沉。”
“鼎彝元赖生成力,铁石犹存死后心。”
“但愿苍生俱饱暖,不辞辛苦出山林。”
李长安又看了一眼两首诗,将其收好。
又抽出一张纸,沉吟片刻,而后落笔,
“天授元年,二月初十。”
“今日,云阳郡内一十三县全部勘查完毕。”
“云阳郡内,历经诸事,虽短短二十余日,却备尝辛苦。”
“云阳郡诸官,贪墨赈灾银粮,枉顾百姓性命,但于此污泥之中,依然有清白之官。”
“百姓淳朴良善,但求温饱。”
“我与南巡镇抚司众主事司务,奔走数十日,所幸办成些许小事。”
“今借修路修渠之工事,勉强解决百姓温饱,并有余钱。重建城池村庄之事,也已有所部署……”
“然百姓之事甚巨,城外尚有百姓居无定所,此事定要加紧解决。”
“今日,泽乌县百姓,见我与诸同仁侥幸办成几件小事,于临行前,邀我等共飨百家之宴。”
“余深感惭愧,此皆我等份内之事,之前因贪官污吏渎职怠慢,而今不过弥补而已。”
“着实担不得百姓这般厚爱。”
“只能铭记此情,不负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