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12月5日,农历冬月初八,凌晨四点四十左右,元家接亲的两辆车停到了王家店子。
步行爬山到院下停车坪放了鞭炮,卫小兵便带了好多人热情的冲出来。
等正牌新郎反应过来时,身边已经没一个人影了。其他人被卫小兵他们连拉带推弄到灶房去打尖吃东西了,元锦似乎被遗忘了!
他只好自己走到灶房门囗,可那两扇门当着他的面“啪”——合上了!恍惚中,听“大灰狼”二妮子对唯一顾念着他的“小白兔”元星星说:
“元哥有其它事情做,你不用担心他冷着、饿着。只管吃你的涮火锅,来,土豆最好吃!”
……
那就退而求其次吧,元锦打算找一间有火堆的屋子坐坐也好。正好看见一群三姑六婆簇拥着卫小娟从房间里出来,进了她家的堂屋。
眼前一亮,凑了过去,却被张雪和卫小琴联手在门口拦住了;“新娘子没开脸、上头,你不能见。也暂时不能进女家的屋子,不吉利!”
元锦听说不吉利,摸着鼻子等在了门外;伸长脖子焦急的等待着。
五分钟,他冷得嘴唇哆嗦;
十分钟,他冷得不停的跺脚取暖;
二十分钟,他哆嗦着语调高声问道:“好……好了没?”
屋内正在等时间开始仪式的王月秀和卫小娟一起疑惑道:
“元锦在外面吗?”
张雪笑道:“呵呵,让他在外面等上片刻,这可是一点点小考验。”
王月秀火了,大声吼道:“你才快给我出去,五点钟到了,让元锦冷出个啥毛病怎么办?现在时间到了,人家想休息也没时间了。你们啊……唉!让他去坡底下等着。”
张雪嘟着嘴出了堂屋,“诺,你听到奶奶的话了,下去等会儿吧;要是冷得慌,待会儿背着小娟跑几步。”
元锦意识到被整了,心道:小娟不是说回门才需要小心点吗?怎么现在就开场了?
卫小娟也在屋里问着卫小琴这个问题,卫小琴还没有答话,王月秀就道:“五点过几分了,应该行了。”
灶房内的摄影师坐了半晌,不见新郎新娘,疑惑道:
“这主角怎么不在?我要拍谁?”
火塘边坐了不少人,元家的、卫家的;闻言卫家人都有些疑惑,雷炎这才丢下筷子一拍大腿:
“兵哥、小明,都怪你们太热情了!这是元锦小叔特地请的摄像师傅,来拍摄婚礼全程的!”
“啊——”
“就可以放在vcd碟片里面播放,有我们?”卫小兵代表一干惊诧的人发言问道。
“对啊!谁快带秋师傅去拍啊!”雷飞提醒着。
可在场的卫家人全闪了,大家的衣服没换,都不愿这样子“上电视”。这时候,农村还没谁被摄像机收录过,好多人心里忐忑着呢?
秋师傅呵呵笑着放下筷子,擦擦嘴角;“走吧,估计都在堂屋里呢?”
二妮子抢先一步到达了堂屋门口:“有摄像的来啦,我换衣服去啦!”
众人盯着她飞快消失的背影有些茫然,卫小娟好心解释道:“是元锦小叔请朋友来给婚礼摄像,过后你们都会在电视里看到自己。”
王月秀急道:“你这妮子,咋不早说呢?我这还拴着围裙呢?”
不只是她急,家里的女人们为了方便做事,全都穿着一些半旧的衣物,拴着围裙;一时都开始埋怨卫小娟不提醒一遍,也都称赞她福气好云云……
看众人像是打算出门换过衣服再来继续,卫小娟忙阻止道:
“来不及换衣服啦,现在黑乎乎的也拍不到什么?你们赶快把该做的做了,好冷啊!”
王月秀将手里的十二双筷子往她手里重重一放:“这就急着嫁人了,养不熟的女儿啊!好了不管了,长凤开始吧,王芳回房间没?”
“回啦,听见炮声就躲起来了。”不知谁应了一声。堂屋里原本十多个唧唧咋咋说着小话的女人,在摄像师傅站在门口之际停住了话音。
任长凤拿了一把绑了红绳的梳子站到卫小娟身后,右脚踏住一个倒扣在地上的木斗。身后红烛的光影照射,淡淡的暗影笼罩住卫小娟的全身。
“一踩黄金斗,钱财不离手;
二踩白银斗,儿女全都有;
三踩粮食斗,满仓背不走。”
说一句,脚便在斗上踏一下;踩完斗,开始梳头。其实现在的头发都是盘起来的,只不过是在头上虚晃一下而已。即便这样,也是要念一段吉祥话的:
“一梳梳到尾,日子如流水;
二梳梳到尾,白发又齐眉;
三梳梳到尾,家庭要和美!”
这些吉祥话也不知道是怎么一代代传下来的?
做完这些,王月秀抓了早在供桌上摆了一夜的一根荆棘条,沾了点供桌上的一碗不知是什么水,开始作势抽打卫小娟。意味着“打出家门”!
任长凤忙道:“小娟可以走了,出院坝的时候记得反手把筷子扔了啊,千万不准回头!”
卫小娟的眼角本就看到那根不小的荆棘条挥来,哪儿还坐得住?听得大娘一说,站起身子便大步往外边迈。她身上虽说穿的全是旧衣服,也不想沾上荆棘条上的水渍啊;更不想被荆棘条打在身上,说实话还是挺疼的……
一路大步奔出堂屋,后面的王月秀和任长凤哭笑不得的对视一眼,笑骂道:
“这可真急着嫁人呢?跑得可真够快的,一下都没挨在身上!”
临下阶梯前,卫小娟从肩上反手扔下了一把筷子;听王月秀解释过:这表示出了家门便不再负责娘家人的饭桌了;不回头,表示嫁的是良人,不会走回头路了……
前面,元锦一身黑色条纹西装,三七分头发终于改成了寸长的短发,这两年丰润了双颊……,此刻看来,不出色的五官出彩了许多。嘴角含笑,眼神温柔,怎么看也不失帅哥一枚!
元锦眼中的卫小娟也是那么的美艳动人。衣裤还是前天看到时的旧衣服,可是那头发?
卫小娟的发型换做八九年之后可能人人都知道,无关地点。那就是扎在后脑的“花苞头”,前面留下的刘海,完全遮住了略大的圆脸,显得娇俏可人。淡妆轻扫,只觉得整个人气质完全不同……
“你冷了好久了吧?昨天不是给你说了防着点吗?”卫小娟迎向那个等待已久的良人,伸出双手。
“没事!”元锦正想说两句贴心话,后面跟上来的摄影师、雷飞等人让他有些羞涩,只好止住了话头。
牵过她的手,昏暗的灯光中带着她,艰难的行进在山间小道上。身后的送嫁鞭炮响起,他捏紧了她的手,给她无声的承诺:前路怎样,都有在前面为你探路的我……
在两界镇,接亲的队伍接的只是新娘一个人;送亲的队伍会在半小时之后再出发,以示女孩子是孤身一人到的婆家!
车上,雷炎从车子后视镜里看到元锦揽着昏昏欲睡的卫小娟,笑道:“元锦也睡下吧,一个小时呢?不然今晚没力气洞房了啊!那哥们儿可没地方听房去啊!‘
元锦抱着卫小娟,心里满足的泡泡一直冒,正兴奋着;哪儿有瞌睡啊?闻言回击道:
“我待会儿叫人给我买两部黄碟,你要听几级,我就放几级!”
“你真的敢放吗?确定别人不会以为是你本色出演吗?”雷炎不甘示弱。
前面副驾驶的元星星睁着大眼睛:“什么叫本色出演?什么分几年级?”
雷炎:……
元锦明明看见她是被元杰背下山塞进车子里的:“你不是睡着了吗?”
“嘿嘿!那个?娟姐家的二姐说,不想走山路装睡就有人背!”
车内其余人皆汗,元锦板着脸,教训妹妹道:“这种投机取巧的事情少学!不惹人爱。”
可星星满脸困惑,扭着头上的辫子,“那,二姐说这些还都是娟姐,……呃,嫂子从小到现在常常耍的花样,还装病来着。”
这次是雷炎失笑,元锦沉默了。卫小娟将脸深深埋进了元锦的胸膛:丢死个人了,这才叫丢人丢到家了。
感觉到元锦胸膛不停的震动,知道他在忍着笑意。她恶向胆边伸,借着姿势便利,错开西服纽扣,凭记忆咬住那点小突起。
耳畔是他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元锦怎么啦!”
“没事,没事!”元锦可不敢在这关头再说半句卫小娟的不是。
两辆车开得很慢,得掐着七点左右进门,八点左右是拜堂的时间。
元家门口这个时候摆好的香案,长辈们都在门口静静等待着;有的小孩子摩拳擦掌就等新娘子到场发红包。
无论车队在半路怎么磨蹭,六点半左右还是到了元家门外的大路上。停稳了车子,除了卫小娟和元锦,就连开车的雷炎都下车进了院子,不知道干什么坏事去了?
不知道有什么寓意,新娘子在出嫁中途,直到“回车马”的仪式才能双脚沾地。
怎么办?元锦和卫小娟对视一眼:只有在车里等时间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