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号早上，才刚过五点，可怜的元锦和宝哥便被性子急的王月秀从温暖的床上唤起，急匆匆赶了回去。
其实还有远比他俩更可怜的人。卫家此次酒席的桌数太多，厨子带着两三个助手凌晨时分便到了，一起到的还有小川的王舅，拉来了酒席所需的各种菜品原料，也送上了厚厚的红包一个。
卫家的男人们帮着搭炉子，生火；女人们帮着洗碗，切菜。正牌女主卫小娟拥着被窝睡得是昏天黑地。
二妮子被院中的嘈杂声惊醒，透过窗帘见外面已是一片亮色，忙翻身摇醒卫小涵；
“妹！起来了。”
卫小涵被惊醒，正张口想说话，被二妮子捂了嘴巴：“嘘，小声点，昨晚娟姐十点过才回来睡觉，让她多睡会儿。”
卫小涵拉下她的手掌，也体贴的压低声音；“娟姐昨天哪儿去啦？见到元哥没？”
“娟姐去了崖山煤矿，建哥开车送元哥和娟姐回来的，一道的还有元哥的朋友。”二妮子坐起身子，拉过床边竹椅上的衣服穿戴起来，对妹妹告诫道：
“今天先不要穿新衣服，帮着跑跑腿，做点事情。明天就可以玩上一天，还能挣红包呢？我教你的都记住了吧？”
卫小涵也很快跟着姐姐轻手轻脚穿戴完毕，听得卫小娟连呼吸也不曾乱过一分。笑道：
“娟姐属猪，睡得像只小猪。”
“叫你小声点。娟姐现在肚里装着小侄子，当然瞌睡多啦；你看唐姨也是啊，希望爸爸能得偿所愿添个弟弟吧！”
二妮子拉了妹妹开门出去了，引得一班大人劝道：
“快去睡觉，小孩子家家的，这么早起床干什么？”
“我们要帮着做事情！”卫小涵的童言童语引得正在帮忙洗菜的女人们一阵调笑。
“那点大会做什么……”
就连唐琳也心情颇好，二妮子和小涵在她眼底也是懂事了几分，招手唤过两人：
“先去梳洗，等下来帮我择菜吧！”转头道：
“这是咱家两个闺女能干的体现，要是现在让她们再去睡，也没法睡着啊！”
……
——
元锦和宝哥回到元家的时候不过才六点过，但院子里已是灯火通明。他们家虽说厨子还没到，可是元家几房人如数到齐了，正在清点过礼要带的东西。
见到困顿的两人迈进院子，元奶奶一劲儿埋怨上了：
“你们也太心急了吧，等到今天上去有什么不一样？看吧，收拾好了还要跑一趟。”
宝哥心道：今天迟点？那两家人就办不了喜事，弄不好还要办丧事呢？
不过在路上便得了元锦的叮嘱，他也不会嚷嚷出来，惹得大家担心。见元锦不答话，宝哥只得整整喉咙，问道：
“待会儿开什么车子去啊？我可是看见卫家放了好多东西，新房一间屋子恐怕放不下啊！”
梁先慧今天穿了一件米色的呢子大衣，衬着满脸的喜意，精神颇好，笑着回道：“把你的轻卡倒到门口来，小娟早给我说过了，元锦那车子可拉不回来！”
“诶！”宝哥应承一声，飞快往外面奔去。
元锦掏出兜里的一大把红包，递给梁先慧：“妈，这是小娟让拿给你的。说是你知道是什么时候发的。”
“知道，知道！小娟给我说了，我还专程请教了徐婶婆，放心吧！诶，儿子，厨房里煮了稀饭，你小叔买了包子回来，等下带宝哥去吃点啊。”
元锦应了一声，打起精神招呼了院里的亲戚们。
……
早上九点，宝哥开着满载“娉礼”的轻卡，载着元锦和徐婶婆一道出门了。
元锦一上车子便倚着靠椅睡着了，昨晚他一直悬着心，今早回家也是他开的车子；现在宝哥能找着路，他当然抓紧时间补觉了。
宝哥开着车子倒是无所谓，可坐在窗子边上的徐婶婆就无聊了；前方的视线被大大的喜字遮了个模模糊糊的。百无聊奈中，眼神盯着宝哥嘴角上翘的侧脸，耳边听着他不成调子的口哨声，眼睛渐渐发亮……
越来越炙热的眼神终于让宝哥hold不住了，伸手耍帅的捋捋额前碎发，嬉笑道：
“婶婆！我知道我帅得‘车见车载，花见花开，乞丐见了牵口袋！’可是你的眼神也太吓人了。以你的牙口恐怕嚼不动我啊！”
“去！”徐婶婆笑得很是灿烂，“小伙子长得又帅，又会说话；结婚没？有女朋友没？想找个什么样的女朋友？”
宝哥可不知道徐婶婆是专业媒人，和徐婶婆聊了起来。
元锦闭着的眼皮动了动，嘴角上扬；忙偏头继续装睡。他正是在装睡！徐婶婆深谙八卦的精髓，被她拉着了可没有轻松的。
现在铺子里的人可都怕了她了……
一个半小时后，车子停在王家店子上。宝哥如蒙大赦的冲下车，拿了鞭炮往一边跑去。
身后，徐婶婆还在大叫：“跑啥呢？真的，你爷爷一月拿多少退休工资？他住你们家，那你们家每月买菜谁出钱？”
元锦下车伸个懒腰，接过宝哥递的香烟，笑道：“听一个小时了，有什么感想？”
宝哥小生怕怕的看了眼走向小路的徐婶婆，小心确定道：“你和你老婆真是这个女人牵的线？你是怎么抵抗的？”
元锦顿了顿动作，惑道：“她有说话吗？反正我没听到！”
“扑哧！”宝哥克制不住笑意，摇手：“快让开，我点炮了。”
三声散炮声过，山腰的炮声也传来了回应。卫小娟家院坝边聚满了亲朋好友，个别年轻力壮也在卫小兵带领下跑下山坡，来帮着搬元家送上的“聘礼”。
元锦看到卫小兵带头，有些奇怪，撒了一圈喜烟：“大哥，今天怎么没去王爷会了，中午才是正日子呢？”
“不去啦，昨天发生的那些事，那些人的热潮没过；懒得再去解释一遍，不仅我没去，咱们卫家人今天都没去。诶，新郎官，快点拿东西贿赂我这个大舅子啊，指点你几招！”
卫小兵点了烟，故作神秘靠近元锦，流里流气的公然要起了贿赂。卫齐哥和卫燕的对象也在人群中，闻言一起起哄道：
“见者有份啊！还有啊……卫小兵可不能漏题哦。小心老张今晚不让你上床！”
“哟嗬，我就爬你家李向珍的床，嘿嘿！”卫小兵不甘示弱的反驳。
农村人的玩笑尺度还算有些大，看来元锦明天迎亲的道路有些艰苦啊……
“你去爬吧，我今晚找你们老张打麻将，摸啊摸的……”
“去你，打麻将又不止你们俩，人多啊，谁家的小媳妇都得看好；被揩油了不划算。听你这么一说，我今晚也打牌……”
……
元锦还是不怎么习惯这些人信口就来的“黄”腔，要是一群年轻男女都在，那语言是一句比一句辣！
他不知道这还是王芳一辈的人自恃身份，在他面前收敛了不少，不然他只有擦汗的份儿！
一群年轻人动手，一次性把车上的东西运到了院坝里。这时院坝里已经并排放了两张大方桌，徐婶婆端着茶杯和王月秀坐在桌边闲聊；见到东西运到了，徐婶婆忙起身“唱礼”！
这项事情做了这么多年了倒是做得驾轻就熟，只听得她用拖长的语调叫道：
“新娘嫁衣四套；新鞋两双；猪肉半片；鸡鸭各两只；喜酒一箱，喜烟十二条，喜糖一百二十封；红鸡蛋二十四个；挂面十二把；红花生四斤；白米四斤！”
看四周人惊叹的神色，徐婶婆精神头更好了；这样的礼节在坝头都属上乘了，何况是山村里呢？接着示意王月秀上前：
“请亲家点收，以后你家女儿元家会一样当女儿疼爱的。”
……
元锦上了院坝就放眼四望，却怎么也没看到卫小娟的身影，连徐婶婆唱礼也不见出来。她的性子可不会害羞的躲在房间里？悄悄靠近王芳，小声问道：
“妈！小娟呢？”
“平桥弄头发呢？二妮子和高甜陪着呢！怎么，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打电话吧。”
元锦只是担心她又到处乱走，忙摆手傻笑，“不用不用！清点了东西还赶着回去呢！我同学大都今天在下午就到了，得回去接待下。”
耽搁了一个多小时，宝哥的轻卡这次被塞得满满的，还用绳子捎了几遍。三人没做停歇，又接着回了小川县城。
卫小娟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元锦刚从理发店门口经过，对着镜子里那个脸圆圆的模样甚为不满！
“邓哥，为什么要全把头发盘在顶上啊，这样显得脸好大！”
理发店师傅也觉得这样反而把卫小娟显得胖了许多，可是现在的发型杂志上都是这些盘发方式啊？拿了两本发型书给卫小娟，
“那你另选一个，我试着盘下。”
卫小娟翻了几页，皱着眉头；伸手拿过梳子，发胶。唤了卫小涵坐下，手指飞快动作，十分钟左右……
“哇！这个好看！”二妮子不淡定了：“娟姐，我也要。”
高甜转来转去看了卫小涵几遍，爆了句：“娟姐，藏私了吧！这种发型配我们那种少女服饰可能更出彩哦！”
卫小娟：……
主要是她真的没想到而已，这不是为了一个完美的婚礼，她还想不起这种记忆深处的发型呢？
理发师撑着下巴研究了片刻，打了个响指，
“就这种，我再改改，这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