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厕？
“掂家底”和茅厕有关联么？卫小娟感觉问号满天飞了。
王月秀拉起她随时披挂在身的连身蓝布围裙，擦擦手上的水珠。语重心长解释道：
“女人看对象不是光看一个人就可以了，要嫁到别人家去生活好多年。要是我们那些年景，你这样的女人只有被婆婆打回娘家的；又懒又奸猾。我今天就给你上一课，给我记住咯。”
突然见到王月秀这幅模样，卫小娟惊讶到忘记了回嘴，忙点头应是。
“掂男方的家底：第一，看居住环境，是否通路、通水；第二，看一家人迎接客人是否热情；第三，谈话的时候要技巧的问清这家人做些什么营生；第四，看一家人是否勤奋；第五，衡量你在这家里能不能‘上手’;什么都要讲求‘适合’，而不是多好！”
“那这和茅厕的关系究竟在哪儿？”环顾和两年前差不多的三间草房，卫小娟睁大眼睛想看出究竟有什么不同？一样的黄泥地，一样的“粪桶”……，屋顶多了几处薄膜补好的破洞，墙角砌了几条柱子承重，免得倾斜的泥墙垮塌……
王月秀用力戳了下她的额头，道：“看见几间烂屋子里的柴垛没？捆扎的一丝不苟；屋子虽然烂，你看角落，陈旧的蜘蛛网都没有一个；再说粪桶，都知道田地最不可缺的就是‘肥’了，也收集的不错；后面那么多鸡鸭，味道却没有发酸……这些都说明这家人很能干，打理事务也有条理！还有个‘搂财’‘储肥’的说法在里头。”
“厨房的事情……我眼睛一扫还不知道？咱们家里那几年的调味料也比他家的多；卫生倒是收拾的不错；这些正好和你互补！这家人也不是那种眼睛长头顶的人家，没有轻看‘弯脚杆’的意思，待人恨热忱；除了老二家里的，那娘几个都没什么‘过场’；元静也不错，这小伙子诚恳，实诚！……”
“奶奶，人家叫‘元锦’；你叫错了。”
“听岔了，反正就是那小伙子；呵呵！你们娘俩觉得没意见，人家就要叫吃饭啦？”
卫小娟喜形于色道：“你觉得还行？”
王月秀笑道：“基本可以了，等下看他家的男人们再确定下吧；我可给你说啊，要是我点头了，人家给你的红包才能接啊，接了就表示咱们很满意；可就要准备‘上门‘酒席了。”
——
三人这一耽搁，时间过了近半小时；但元家众人心知肚明她们是商量去了。这不，刚一出来，王月秀就假意要走了。
梁先慧虽说狐疑，但立马表明了态度：
“奶奶，王妹子，还有小娟，不管成不成，这顿午饭可一定要吃……！”
元锦奶奶、陈国香、就连冯霞也都热情的挽留，丝毫不提亲事；这更让王月秀满意。卫小娟看元锦一副紧张的模样，不禁莞尔：你也有着急的时候？
徐大娘旁观半晌，倒是看出了卫小娟三人并不是真的打算转身就走，高兴的送了个台阶；决定道：
“好啦，时间也差不多了。卫家奶奶也别急，元家奶奶也别劝了；我做主，咱们就在这吃午饭了。”
午饭一过，徐大娘就忙开了。和王月秀关在一间房间里叽叽咕咕许久，又把元奶奶唤进去了，接着梁先慧，然后王芳……
寝室里看电视的就剩元锦和卫小娟，还有一个小灯泡：星星。刚才人多的时候，元锦坐在门边的椅子上，卫小娟坐在床上靠墙的位置；现在，两人的中间空了一大截。
元星星还不知道自己成了高亮灯泡，兀自盯着卫小娟不语，忽道：
“哎！我好像认得你？”皱起眉头沉思的模样很有淑女样子。
元锦黑脸道：“什么‘哎’，叫姐姐。”
“哎”是星星的口头禅，并不是没礼貌的表现；这一点卫小娟还是知道的。看来，元锦常不在家，都不了解他妹妹了。
“星星，没事儿。姐姐知道，你的‘哎’就是在和我打招呼是吧？但是加上个娟姐，我会很高兴哦。”
“哇！我记起来了，那个讲故事好好听得娟姐；还和我摘葡萄来着。可是……”她的眼神在元锦和娟姐之间打转，想不通现在是个什么状态。
莫名的，两人被个小孩子看的老脸发烫，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元锦忙作出威严状：
“星星快去上学了，待会儿迟到了。”
“我想和娟姐玩。”
卫小娟往她坐的床尾挪去，摸着她的辫子，温柔劝道：“星星放心，娟姐以后会常常来陪你的；以后你哥的家就是我的家了。”
星星这才高兴的和她拉了勾，跑走了。
“娟！”
“嗯。”面对元锦突来的深幽目光，她羞怯了。
“你真的愿意把我家当成你家么？”
“你讨厌！”卫小娟真的害羞了，和星星说那句话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说完后，才觉得这话在“过门”前说出来，真的太早了。幸好没有被大人听见，不然就会留下个“不知廉耻”的坏印象。
元锦也知道现在可不是诉衷肠的最佳时机，捏捏她的手，小声叹道：“我真荣幸”
……卫小娟心底也在感叹：我也真幸运！
——
最后，双方家长一致决定，让两个年轻人先处处，等卫小娟十七岁生日那天来元家正式“过门”。
临走之际，卫小娟红着脸接过了梁先慧的红包，在元锦的十八相送下回到了铺子里。又接受了一番古板教育。
待卫大江接走两人后，她才松了口气，坐到了收银处的转椅上吁气。
“怎么样？还不错吧？”
下午的生意比较淡，胡姐和其她人都围了上来。她只得大略的将过程说了一遍。
最八卦的晓雪不经意瘪瘪嘴，问道：“红包封了多少？”
其她三个女生都是最近徐大娘说的亲，年轻女孩子之间难免比较之心较重；胡姐深知她们无非就是想比较下罢了。摁住卫小娟摸红包的手，笑道：
“这可是人家的婆婆给的见面钱，多少是个心意。你们倒是先说说你们的吧？”
另外两个女生嗫嚅道：“我们只是好奇，又没有其它意思。”晓雪的对象正是徐大娘带的开汽修厂那家，家境不错；她去过两次，得的红包还算比较高的那种。
人家不知道，她却很清楚：卫小娟的相貌条件可不逊于她！听元家普通的条件，嫉妒心作崇，就想压她一头；有两个心思差不多的在边上帮腔，店长越是维护卫小娟，她越是气不过：
“胡姐，这你就不公平了；我们几个怕小妹不知道坝头的行情，傻里傻气被人家轻视！”
胡姐也想：对哦！虽说小妹本人不希罕那两个“见面钱”，但也不能被男方看低啊！甩去询问的眼神。
卫小娟被她们一看，大略知道各人心思，感激冲胡姐笑笑，对另三人装傻充愣道：“那坝头的见面钱有多少？”
晓雪骄傲道：“别的我不清楚，反正我的见面钱是一百二，过门的改口钱是二百四！”
“我的是八十和一百八，我妈还说算可以的，哼，下次见面非得酸他几句！”
“我也是！”另两个不知是什么心态都漏了数目。
卫小娟恍惚忆起前世婆婆很抠门，随即释然了，管她的，就当满足那三只的虚荣心吧。淡然的打开红包；六十块！也不算小气了，好像比前世高些吧。
胡姐看她没表情，分析道：“还算不错，中等水准。”
晓雪面上假意薄怒，眼底却是不屑，骂道：“小妹，找徐大娘说理去！见面钱这么点，那过几天的改口钱能多吗？当真欺你山上下来的吗？”
“呃……晓雪别冲动，脸上粉有点开裂了，快补补。”看她忙乱的补粉动作，卫小娟恶意的猜测等她的修车男看明她“漂亮”的面孔后是什么表现！口中道：“徐大娘也是好意，再说了，咱们村还有二十四块的呢，我呀，还是知足吧！至于过门，等我们互相了解一段时间再说。”
胡姐深以为然，总结道：“也是该这样，晓雪钱别乱浪费，以后万一和对方有什么不和，是要退钱的。”
“反正我不会先开口，他们先开口的话，那就不用退了啊！”晓雪有些不以为然，啐道：“看那姓元的也知道家境一般，也只能找个山里的！”
饶是卫小娟涵养再好，也不可能依旧保持沉默，平静开口道：“有那闲心管别人，不如到柜台守着多拉两单生意；过日子如饮水，冷暖自知。”
一句话说得晓雪败兴的往门边柜台行去了，另两人也撅嘴跟了过去。三人聚在门柱边嘀咕起来，无非就是卫小娟只是靠点关系，一个初中生压过高中的三人做收银……越说越难听！
胡姐和卫小娟在里面清理账目，听不真切她们说的什么？卫小娟心道：只要你们工作认真，嘴皮子上的事倒是无所谓！
她不计较，并不等于没人出头啊？
元锦其实没听到全部，他走的门侧和三个女生站的地方不远，只听见她们嘲笑卫小娟“‘山棒’只能找个‘日瓦匠’”，咳嗽一声冷冷道：
“总比你们这种背后论人是非的好吧！”
不看几人脸色，大步往最里面的收银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