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医的到来制止了两人的吵闹,付明明自知又错怪了元锦,但生性好强的她不愿低头道歉。不但把怨气撒在了周童身上,临走的时候还狠狠的瞪了一眼一旁貌似无辜的卫小娟。
在校医检查脚踝时,周童小声的在一边笑话似的把元锦和付明明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说了出来,末了,总结道:
“那个付明明其实是心里私心作祟,得不到的永远是好的!我们班的人都劝元锦不要上她的恶当;一旦沦陷,那女人一定得意的笑死,然后狠狠蹬了他。到那时,我们班最优秀的技师便陨落了!呜呼哀哉!何其不幸,天道……”
卫小娟一面强忍脚上的痛意,一面听周童的笑言,打心里喜欢这个直爽热血的“学姐”,一句话脱口而出:
“周童姐,我想追元锦,你帮我!”
周童的“天道”戛然而止,张大嘴巴,一时不知道怎么言语!
“啊——”卫小娟一声痛叫。
年纪很老的校医站直身子,拉了板凳坐下,假意咳嗽两声,道:
“好了,小姑娘的脚踝是旧疾,平时注意点就行,今天拐得不严重,刚才我被你的话一吓,反而凑巧给你拧正了,休息几个小时就可以试着小力走动了。咳咳!现在的学生真是开放啊,好啦,放心,校医爷爷的舌头不长!你们聊着天休息会儿,我继续下我的棋去了。”
等到老校医背着手,一步三摇的走远后,周童若有所思的看着卫小娟,直把她看得双颊飞霞,才认真问道:
“你确定你不是和我开玩笑?姐二十岁了,可不是那么容易被骗的。班上四十多个同学都是我的弟弟妹妹,看你也比较顺眼,我不希望谁受伤!”
见卫小娟狐疑的上下打量自己,周童坐正身体,接着说道:
“知道青白江的‘川化’不?川西平原最大的化工厂!我家三代都是那的老工人,我本来高中毕业了,可没考上大学,厂里就把我打包送这儿来进修了!好了,该你说了,小妹妹!”
卫小娟听她叫“小妹妹”很刺耳,掏掏耳朵:
“小声点,姐姐——!或许你年龄比我大,该当我的姐姐,但是,感情的事情或许你就是幼儿园水平!…先别瞪我…,我这个人吧,特别的死心眼,元锦的大名去年就被我记住了了;我也是不服输的人,他越是不理会我,我越是想接近他,了解他。”
“知道他面对美色都没有动心,再看他实在的个性,我是真的有点喜欢他了!无关赌气,要知道,我可是读遍万卷言情小说,看腻天下油嘴滑舌的男人,听尽人家的甜言蜜语;那些个圆滑世故的男人不可靠!我反而相信古板沉默的男人有一颗细腻执着的红心!”
这番话毕,周童已经用崇拜的眼神膜拜卫小娟了,看她年龄不大,说起话来却出奇的严肃认真,让人打心里信任。
“卫小娟,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不过,你今年多少岁啊?说起话来怎么像是三四十岁的沧桑妇人啊?”
卫小娟知道,周童同意站在自己这边了,也高兴的用没受伤的脚轻踢她的小腿:
“去,我才十五岁呢!你才妇人,泼辣少妇!”
周童脸色有些黯淡:
“谁会看上我?把我变成少妇……”
她的声音很小,卫小娟只听见前面部分,细观她英气的五官,不以为意的劝道:
“哎呀,那是你不爱打扮,以后我进来后,好好教你打造一番,会有独属你的风格的!到时可不要怨我给你招桃花哦!”
“巴不得我这辈子有桃花开呢!行,有你这句话,元锦那小子,姐帮你看着,有人靠近,杀无赦!等你来学校后,保证帮你把他手到擒来!”
“那真的谢谢了!我也不会忘记你的好处,姐姐!”
两人心照不宣但笑不语,默契油然生成!
周童为了陪她,请了一天假,扶她回了女生寝室,两人变幻话题越聊越热切,激动地真想效仿刘关张斩鸡头和卫小娟“寝室两结义”了。
再说元锦,回到教室后一直心神不宁,想到手上的泪水,她压抑的痛呼,狡黠的眼神,粉白的颈项,……十八岁的少年已经不懵懂了!黄色录像带也看过,男生之间私密的话题也聊过;他微微觉得,这个卫小娟可能就是自己的“劫”!
课桌抽屉里有七封信,现在突然想重新认真看一遍,看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爱好什么?家里还有谁?谁是她的好朋友?……
而付明明,和周童吵完后没有回教室,拿了学校出入证,径直回了校外四姐妹租住的两室一厅。趴在属于自己的床上,对满室的杂乱视而不见,反正每周末总有一位家长回来打扫卫生的。
顺手抓过床头的零食,“嘎吱……嘎吱”的声音中,她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起先是赌约所限,追在平日最不屑的那种男生身后;时间一长,却发现那样的男生很优秀;有担当,有理想,上学的目的明确,就是想学好技术,早点上班,改善家庭经济环境;有孝心,有爱心,每周末毫不耽搁的去车站搭车回家,会给爸妈、弟妹带点小物件。
老实、沉默寡言,这两个被人认定的缺点,其实正是他最大的优点!不会花言巧语哄骗于人,要么不说话,说出来的一定会兑现。不会嘻皮笑脸的惹人心烦……又想到他的家人,虽说没见过,但是元锦经常带的吃食,身上穿的毛衣……许多东西都是家里的人亲手做的,确实不够档次,不上台面,但一定很温暖吧!自己怎么从来没有享受过……
追了他一年了,一点进展也没有,却把自己陷进去了,付明明越想越沮丧。门口传来嬉笑的声音,她一把将手里的零食扔到不知名的角落里,侧躺在床上假装睡觉了。
“咦,明明不是追着元锦去了吗?我还以为她学好人上课去了呢?”
“她去上课?会把咱们班主任吓到的,我们四个不是被宣布放弃管教了么!只要乖乖不惹事,明年的现在,学校的毕业证自然会发给咱们的。班主任巴不得我们不要出现在教室里呢!”
付明明听到这儿,翻身坐了起来:
“扔支烟给我,心里烦!”
接过莎莎丢过来的香烟,学着港片里“张曼玉”优雅的动作,深深吸上一口,心情的烦躁稍去,幽幽开口道:
“我想,我是真的被元锦煞到了!”
环顾莎莎、曼曼、欣欣脸上的表情,她苦笑一下,继续道:
“不太敢相信吧!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十八岁生日一过,忽然觉得自己长大了,看事情也好像透彻多了。元锦是个值得依靠的好男人,他和舞厅那些油滑的男人不同,更和那些只想混日子的小男生不一样。”
另外三个女生对视一眼,莎莎首先开口说道:
“明明!元锦不适合你,也不适合任何一个城里女孩儿。他没钱带你吃高档餐厅,没钱给你买漂亮衣服,更没钱在蓉城和你安家。”
曼曼坐到床边,拉过付明明白嫩的手掌,指着她手指上一厘米多的莹润指甲,接着劝道:
“他家是土里刨食的农民,听说还住在田野的大杂院里。你受得了不化妆,不戴首饰,不吃一堆五花八门的零食?你受得了穿着雨靴在田里插秧收菜?围着灶台熏油烟?在小河沟边洗衣服,洗菜?”
欣欣接过话头,无视付明明惨白的脸庞,抽去她手中燃完的烟蒂扔开,拉了一把椅子,翘着二郎腿坐在她对面,继续道:
“元锦本来就是呆瓜!不会甜言蜜语哄你开心也就罢了,他堂姑父就是我们学校教导主任,他姑姑也经常到教室找他。你看他那清高样:一副礼貌尽到,别的事情不牵扯的样子!哼,他那样叫‘原则’,呸!不知变通,不攀关系的呆瓜,以后靠什么生存?”
三人似乎意犹未尽,在她们眼中,如“元锦”这样的人只是闲时的一个乐子罢了;莎莎见付明明沉思的模样,再次添上一把火:
“明明,你爸妈不会支持你吧!他们可不愿丢这个脸,宝贝女儿找个农民!男人嘛,什么样的没有?你是想追在男人身后捧着他,还是想男人把你捧在手心?元锦那样的老实人懂呵护人吗?”
最后一段话确实点到了付明明的死穴,她捂着脸倒在床上,嘴里用力吁了口气,
“让我好好想想,你们说得很对,我只是不甘心;我暂时也放不下……”
三人见她有所松动,也觉得话说至此已是仁至义尽了,曼曼打了个哈欠:
“啊——再继续补觉,签到,签到,改天找老师商量下,签到改成下午好了!”
莎莎也揉着眼袋,轻嗔道:
“是啊!昨晚唱卡拉ok实在太爽了,忘记时间了!”
“今晚继续,明明,快点想好啊!昨晚有个女的可是独霸舞池,今晚你必须去和她斗斗!好啦,都睡会儿,下午出去吃麻辣烫,有人请客哦!”
渐渐的,只有四个人的窃窃私语传出,间或几声畅快的欢笑:
谁是个有钱人……
谁开小车出入舞厅……
摩尔百盛上了新款……
纹眉已经过时,时兴绣眉了……
家里下个月会给多少零花……
在她们心里,中专学校只是一个“混”文凭的地方,十八九岁的城市少女心思已经染上七彩斑斓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