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见过野生的南瓜树,即便不用施肥不用拔草也能收获一小车的南瓜,你一定会惊叹大自然的神奇。这么一颗野生的南瓜,可以从小而嫩时开始吃,当它还是拳头大小时,就从地里摘来,用妈妈的话说就是“还穿着尿布就被拿来吃掉”,这时可以切片或者切丝放一些蒜泥清炒,有时候懒得切,也可以拿工具擦成丝。等再大一点,就要去皮去芯了,这时切块拿来炖汤是清甜爽口的。等老了时,可以去皮去芯,上锅蒸,非常绵密,可以直接食用,或者按压成泥加一些小麦粉做南瓜饼、煮成南瓜粥、加一些糯米粉做成圆子(和芋圆是一样的道理,只不过芋头换成南瓜),这些都是沐与惜的一些常规做法,还有很多其他的吃法。
其实,说是野生,也不全是,肯定是什么时候掉落的种子,或者是以前在那个地方腐烂了一个南瓜,从而留下的种子,总之就是农家没有费什么力气,自己长起来的,都叫野生。
野生的就不那么讲究了,生命力比特意栽种的还强上几分,遇土生根,遇风生长,总之,它就是在你不知不觉间就长大了,也让你见到果实。野生的小白菜、小青菜、红薯、茴香、香葱、萝卜……如果你在一块栽种着某种作物的地里看见异类,不用感到惊讶。用妈妈的话来说就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如果是荒地里,这样的意外之喜令人兴奋,但如果是栽种作物的地里,即便长出了树,即便长势喜人,也会被无情移除,如果它们妨碍了作物生长。
沐与惜升了灶台的火,就灶锅里的一些水简单洗刷了一下,又往里放入一些清水,盖上了锅盖。用一个小盆把蒸锅里的冷饭倒出,接了一些热水把蒸锅清洁一下,厨房的入水口连接着太阳能热水器,非常方便快捷,将洗好的蒸锅置于宽大的餐桌上。
此时灶锅中的水翻滚着,把锅边浸泡的一盆米倒出多余的水,然后将其覆入灶锅里,再用不锈钢瓢打起一些灶锅里的热水,把盆里附着的米粒顺进灶锅里,用锅铲沿着锅底轻轻翻拌,不使米粘锅。赶忙把柴火往里推了一些,又轻轻翻拌了锅中的米。
拿电磁炉锅接了一些水放在电磁炉上烧着,从塑料袋里取出肉来,抖了一些盐巴,揉搓了会儿,用菜刀给五花肉的皮子刮干净,放一些热水将其冲洗干净,这时电磁炉上的水也开了,把五花肉放进去,倒入一些料酒,切了两个姜片,卷起一团葱,还有少许盐煮至其断生。
锅里的米只要手指搓去没有米心就可以控出米汤了,泡过的米本不需要煮太久。把竹编的簸箕放在不锈钢盆上,用不锈钢瓢把锅里的米一瓢一瓢覆入簸箕里,简单洗了锅和铲,又放入一些清水,米汤很快也控干了,着簸箕把里面的米饭覆入蒸锅里,用饭勺扒拉平整,盖上蒸锅盖子。
往里推了推柴火,又添了一些柴,把蒸锅抬进锅里开始蒸饭,使水位没过蒸锅和灶锅的交界处一些,蒸米饭其实主要靠水蒸气。
沐与惜洗了一些南瓜,切了块,放在一个盘子里,又用一只筷子取出那块已经断生的五花肉,切成不厚不薄的片状,全部装进大碗里,往里倒入一些蒸肉粉,使每一片五花肉都能完全沾上米粉,又将五花肉一片一片均匀码在南瓜上,又用电磁炉蒸锅将其蒸上。
将莲藕削皮洗净,和一根从地里拔来的胡萝卜洗净,切块放入破壁机里,再放进一团瘦肉,和一些提前预备的冰块,加一些木薯粉和盐巴,捣成泥倒出备用。
又切了一盆洋芋条,切了一盆红薯嫩尖,拍一碗黄瓜加盐巴杀出水分,再预备一些葱花、蒜泥、姜泥、香菜等一干佐料。
备菜完毕之后,锅里的米饭和电磁炉上的蒸肉就都熟了,如果不能确定熟不熟,可以浅尝一下,米饭松散粒粒分明,咀嚼时没有夹心的口感,有弹性有嚼劲,嘴巴里有淀粉的回甜。蒸肉则软烂不腻。这时电磁炉就可以关闭,灶锅里的蒸锅就可以端出。
就灶锅里的水简单洗刷一下灶锅,放入一瓢多清水,把柴往里推一点点不使火熄灭就行,做肉圆子不需要火太烈,何况灶台里此时有很多炭火,温度足够,如果火太烈导致水翻滚着,圆子就容易散开不容易成型。
等锅中的水要涨不涨,然后左手抓起一把预备的莲藕胡萝卜肉泥,从虎口的地方挤出,右手用一把勺子刮下放入热水里,以此快速将所有莲藕胡萝卜肉泥做成圆子全部放进锅里,洗净手和汤盆,把柴火略微往里推一些。
往汤盆里放一勺猪油,还有一些紫菜、小虾米碎、生抽、葱花、姜泥、盐巴,等圆子在锅内翻滚一会儿再着一些汤和圆子一同盛到汤盆里,这样一碗莲藕胡萝卜肉圆子汤就做好了。
把杀出水分的黄瓜倒入一些清水清洗一下挤干水分,分别往里放入白糖、生抽、陈醋、耗油、蒜泥,花椒粉、辣椒粉。
用清水简单清洗灶锅,放入一些菜籽油,等油热后用铲子铲一些热油倒入黄瓜碗里的佐料上,可以炝香蒜泥、花椒粉、辣椒粉,再把预备的洋芋条倒入锅里煎炸,再拌匀一下黄瓜,这样一道凉拌黄瓜就好了。
洋芋条如果喜欢吃生脆,那么炸断生就可以取出,如果喜欢吃绵密的,那么就需要多炸一会儿,沐与惜今天和以往一样,断生后又多炸一会儿,然后才盛到盆里。
最后,着锅里的热油,折一些干辣椒段丢进去爆香,然后倒入红薯嫩尖,翻拌,一大盆的红薯嫩尖会快速缩水,等其完全熟了再放入一些蒜泥和盐巴,翻拌均匀就可以盛到碗里,这样一碗蒜泥红薯嫩尖就做好了。
往锅里放入一些清水,再就着洋芋条的热度,往里放入葱花、香菜、辣椒粉、生抽、耗油、盐巴,然后翻拌均匀,盛到碗里,这样一道炸洋芋就做好了。
此时再往锅里倒入一些米汤,清洗干净灶锅,放入一些清水。米汤去油是很好的,这样洗的锅比用洗涤精洗好,不用担心漂不干净。
剩下的时间,把菜都端到灶台上,灶台里有温度,菜才不会冷得快,在等一家人吃饭的间隙里,可以把水槽里面控米汤的簸箕、砧板、菜刀、破壁机等收拾干净。
饭菜就是要趁热吃最好,如果不能趁热吃,味道好一些也会弥补这种缺陷,吃饭除了是必须的事情,也应该是一件享受的事情,即便是家常便饭,也值得认真面对,辛辛苦苦劳作,吃饭应该成为一件令人期待的事情,沐与惜总是这样认为的。
自己家里做饭比不得餐馆,随时来都能吃热乎的,所以保温也是尤其重要。知道他们吃饭总是拖拖拉拉,沐与惜会在还没做好饭之前就打电话说已经做好,往复几次,他们也摸清了沐与惜的习惯,即便打去电话也要拖一拖才回来。相信做饭的人应该清楚这种感觉,希望自己用心做的饭,在别人吃的时候是口味最佳的时候。
“该吃饭了就要赶紧回来吃饭,饭菜快凉了都不回来。”沐与惜也会常常抱怨。
“我们忙完了就会回来,你肚子饿可以自己先吃。”差不多每次都是一样的说辞。
可沐与惜才不会自己先吃,自己做的饭,看着别人吃,比自己吃可香多了。
“与惜回来,总能舒舒服服吃点可口的饭菜。”妈妈时常一边吃饭时一边感叹。
沐与惜也心里美滋滋,这是在夸她做的饭好吃呢。
“那你们平时不会自己也照着做吗?”
“我们哪里那么多时间和功夫来慢悠悠搞这些啊。”
“我们都是去干活之前,把饭煮在饭煲里,等快到饭点了才回来随便炒点菜就开吃了。”
沐与惜缄默。她何尝不知,不要说做饭,就算是家里的家务,像洗衣扫地拖地,妈妈也是挤出一些时间去做,或起早或晚上回来以后,爸爸出发去果园或田庄时,她也要跟着一起去的。仿佛不管再忙,这些都是她应该做的,都是她额外的任务。
沐与惜回家了,很多事情都是她去做,那么妈妈自然就轻松了一些。沐与惜心里也觉得多花点心思做饭是对的,既然平时没什么时间做好吃的饭菜,那么她既然回家来一定要多做才好。即便是一样的蔬菜,也可以换着口味做,也能让人吃个新鲜。毕竟,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沐与惜的想法其实一直没变,她期待回家,她期待给他们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哪怕是一些细碎的事情,但她很享受,但她不期待疼痛,但有时那疼痛排山倒海而来,她无处可躲,她只有逃避,逃得远远的。只有放假这种时候,才不得不,又心安理得待在家里。
吃过早饭,沐与惜把厨房收拾干净。用电饭煲锅,把剩下的米饭从蒸锅里舀出来,那米饭尚有余热,等电饭煲锅里的饭有三分满,又打开水龙头,放出热水,水温让手摸起来略高于体温一点时,接到电饭煲锅里,没过米饭,那些饭团遇到水就会散开,变成一粒一粒的米饭,再用手拦住米饭将水倒出,此时伸手进去试探一下温度,米饭中间也只感觉到温热。
沐与惜撕开一包甜酒曲,倒入其中,再用手将其搅拌均匀,再往中间挖一个洞,用一个洁净的塑料袋从上往下套起电饭煲锅,边缘再用一根绳子沿着锅边捆扎起来。
换作以前,沐与惜会选一个避风保暖的地方,但现在莺歌小镇的天气适宜,放在什么地方,倒也不必那么讲究了。
她拿来一个纸箱,拿来一件旧薄毯,旧薄毯整个铺开来,然后沿着纸箱中间做一个窝,把电饭煲锅放进去,再把边上的薄毯覆盖上,纸箱也覆盖上,放到厨房的一处角落。
沐与惜此时盯着纸箱,已经能预想下次再打开时的场景了。
做吃的,她具有一定的自由。
很早以前,是看妈妈做过,然后偷偷有样学样,害怕做不成浪费食物,开始时只敢做一点点,一袋甜酒曲要分好几次用,后来他们居然嫌她做得太少,才渐渐胆子大了起来,一次做一盆。
包括妈妈问她为什么要用电饭煲锅,她也说不上来,就觉得那个锅对温度比较敏感些,而做甜白酒就是要温度,用过一次还不错就再接着用咯。
还有用白米饭来做,也不过是白米饭更方便些,什么时候想做就什么时候做,而且味道也和糯米做的带差不差,并不影响风味。
这种能决定一些事情的感觉,能做好一些事的感觉,真好。
沐与惜泡了一些米,见天气大好,把家里的脏衣服拢了拢,丢一些进洗衣机里洗着,又去收被套床单、沙发套、脏鞋子……二楼的阳台都晾晒得满满当当。
万物的模样在视野里变得模糊起来,在渐渐融进了那广袤无垠的夜色中。
每个人拿碗、添饭、坐下、夹菜、吃饭,爸爸的每个动作似乎都重些,沐与惜也注意到他嘴角下垂着,脸部僵硬如这死寂的夜,沐与惜默然不语,自顾自夹了一块红烧肉里的洋芋,又夹了块红烧肉,就着碗里的米饭用筷子往嘴巴里扒拉。
“你洗两件破衣服,洗得天下皆知。”爸爸淡漠说着,像在陈述什么事实,但眼神又异常冰冷,像沐与惜犯了大错。
沐与惜停住了咀嚼,大脑飞速运转,心跳有点加速。
洗衣服就洗衣服啊,这有什么不对吗?不夸我勤快就算了,难道洗衣服还能洗错?
难道……
沐与惜突然想起今天在楼上晾晒衣服时,张叔从家门口路过…
“与惜,洗衣服呢?”
“是啊,张叔。”
“你这也太勤快了吧!你爸妈也是好福气生了你这么一个女儿,又会读书,回来了还会帮着做家务。”
“啊?张叔,这些都是洗衣机洗的。”
“那也是你愿意做啊,不像我家梦莹,懒得要死,饭都要做给她吃。”
“哈哈…我还不是一样。”
“嘿嘿…你这孩子,还挺谦虚。”
可这,有什么不妥吗?沐与惜自认并没有做错什么。
“我在家里洗衣服怎么了?难道我要躲起来洗吗?”沐与惜淡淡说了句,又继续咀嚼着食物。
爸爸把碗重重放在桌上,着手背摸了一下鼻头,想再说什么,又欲言又止,似乎想说的那句话并无道理,又不愿甘拜下风,像计较沐与惜的顶嘴,眼中多了些毫无缘由的怒气。
妈妈似乎对他太过了解,明白此情此景肯定是别人对他说了什么话令他心里愤愤不平,于是淡淡说“洗衣服有什么不好的,省了我多少事,要不是她回来帮着做饭做家务,我们哪里这么自在,回来就有热饭吃。”
“还说!与恒天天在家干活,她呢!回来就只顾她的嘴。”
这样的顾左右而言他,令沐与惜坚定自己洗衣服并没有错,是他故意挑刺,但,什么叫“只顾她的嘴”?难道做好吃的也做错了吗?难道是做了自己一个人吃的吗?沐与惜脑袋传来一阵轰鸣,脸颊有点发烫,这话好比形容她是一个好吃懒做的人。
“她一回来,犄角旮旯的,只要能进肚子里的,哪样逃得过她的眼睛。”
“说的什么话?你没吃吗?那你这么说你就不要吃了。”妈妈笑着把爸爸抬起的碗又放到桌上,爸爸这时虽紧闭着嘴巴,嘴角却不自觉上扬着要甩开妈妈的手,硬要抬起眼前那碗饭来。
沐与恒在客厅好像听到有人叫他名字,给电视静了音,再倾耳听,就只有妈妈打趣的声音,又打开声音继续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
刚刚说的那些话,就像玩笑。沐与惜要是认真了,好像是她的不对。